摔碎小兔子后。

    葉臨安將臉埋在雙掌中，背脊彎了下來。

    他似乎才明白過來“分手”是什么意思，當(dāng)盛怒消散，腦中開始冷靜的時候，這兩個字幻化成冰霜雨雪，毫無遮攔地淋在他赤、裸的內(nèi)心上。

    相比于痛，更令他無法呼吸的是絕望，是那個只屬于他與段月的世界一瞬間轟然坍塌的絕望。

    他倒在床上，將自己囚禁在一方黑暗的天地里。四肢冰涼，需要靠緊心臟才能感受到一點點溫暖。黑幕沉沉，似是在周圍交織成枷鎖，將他拉下無底的深淵。

    少年的淚無聲滲入枕頭，今夜，天上落下了第一場秋雨……

    **

    國慶長假之后，大家發(fā)現(xiàn)班長是rou眼可見的憔悴。

    他瘦了好多，下巴處冒出幾根胡茬，頭發(fā)也長了不少，遮住了眼睛。

    他站在講臺上，盯著語文書——

    “檢查背誦情況?！?/br>
    同學(xué)們按照座位順序一個個背誦，班長說停就換下一位。

    很快輪到了段月，她在前桌同學(xué)坐下的瞬間站了起來，卻不發(fā)聲音。

    葉臨安也不看她，微側(cè)著臉，目光追隨著窗外兩只比翼雙飛的海鷗。

    沉寂的空氣里，終于傳來同學(xué)竊竊私語之聲，他們多半莫名這兩個人是怎樣的情況。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日浮梁買茶去……”方哲壓著聲音，提醒她。

    雖然他心里也不相信她不會背這篇。

    她在和葉臨安較勁，他們倆的性子，總要有一方認(rèn)輸。

    國慶的七天長假里，方哲和父母去了青城山旅游，期間與她短信聯(lián)系，她雖有回，但多半是些敷衍之詞。

    他給她帶了個玩具熊貓，今早送她的時候，她婉拒了。

    方哲不甘心……

    “不會是嗎？”葉臨安終于說話了。他還是望著窗外，雙唇幾乎沒有動。

    沒有回答。

    “不會是嗎？”

    沉默……

    段月知道他并不是在問課文，而是另一層意思——

    不會和方哲絕交，是嗎？

    她說：“不會?！?/br>
    葉臨安冷笑了一聲：“知道了?！?/br>
    他并沒有讓段月坐下，也沒有記她的名字，而是在那一瞬間面露兇光……

    “你還能干什么？長假給了你7天的時間都背不出來！你看你的成績，全班倒數(shù)第二，你沒有一點羞恥感還整天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你mama把你帶到中國是讓你學(xué)習(xí)的，讓你考大學(xué)的，讓你像你哥哥那樣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如果你不想，麻煩趁早滾回日本，當(dāng)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主！”

    全班唏噓一陣，很快又安靜了。

    同學(xué)們多數(shù)好奇打探，剩下的低著頭不想蹚渾水。

    “班長，你不能這樣……”

    “這里輪不到你說話！”

    葉臨安本來就高，又站在講臺上，氣勢上狠狠壓制了方哲。

    方哲不甘示弱，也站了起來，振振有詞：“學(xué)習(xí)委員為什么不能說話！葉臨安你身為同學(xué)投票選出的一班之長，你不僅要起到學(xué)習(xí)的帶頭作用，還需關(guān)愛每一位同學(xué)的成長，幫助他們解決在學(xué)習(xí)生活中遇見的各種問題。今日，段月同學(xué)沒能背出課文是她的不對，你只需將她匯報給老師就行，為什么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她！”

    葉臨安慢慢踱下講臺，路過段月，直到方哲的面前停下……

    他依舊俯視著他，然后丟出四個字：“你管不著。”

    “葉臨安！你要講道理！”

    “我這人不愛講道理，脾氣還陰晴不定，渾身上下沒一點好的?！彼凰︻~前的劉海，又逼近方哲一步：“我現(xiàn)在心情不好，愛罵誰就罵誰，你別把臉巴巴地湊上來?！?/br>
    同學(xué)們覺得班長是真的生氣了，學(xué)習(xí)委員也是，唯有事情起因段月像個沒事人那樣，坐回椅子上，抱臂翹腿，目光孤傲。

    她心里覺得：方哲與她沒關(guān)系她管不著人家，至于葉臨安，他們已經(jīng)分手了，更沒理由管了。

    這是他們倆的事情，她自私地想。

    “……那我偏不允許你這樣欺負(fù)同學(xué)，我會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師……”

    “你敢！”

    “我如何不敢？”

    葉臨安的鐵掌瞬間捏緊了方哲的領(lǐng)口，少年背著光，面色陰鶩，鐵拳攥緊在空中，就要呼嘯落下……

    千鈞一發(fā)，段月死死拽住了他的手，幾番拉扯，班上頓時亂成一團，正巧王老吉走了進來。

    他抱著一堆教具，看清形勢之后，沉著臉拽著葉臨安的肩膀?qū)⑺铣鼋淌摇?/br>
    全班在他們離開的剎那間，震驚地喊出了聲音。

    王老吉把葉臨安拽到最邊上的一間堆雜貨的小屋子里，關(guān)上了門。

    “你先在這冷靜一下?！蓖趵霞f完不見。

    朝陽燦爛，金黃色的光線穿過木楞窗，照亮了這間屋子里掉漆的木桌，漂浮的塵埃，雜亂的廢紙，不用的教具……

    葉臨安站在陰影里，眼下是一張空白的高一三角函數(shù)測試卷，23題的位置被人踩了幾腳。

    王老吉出去有一會了，也許回來的時候會帶來政教主任甚至是校長，但葉臨安沒有心思去想。

    海鷗在天際鳴叫，葉臨安的思緒回到了長假第五天……

    公園里的球場，石板看臺上，他坐在蕭界和辛巴中間，仰望藍(lán)天。

    他說：“我們分手了?！?/br>
    蕭界長嘆。

    他說：“可是我不想……”

    辛巴拍了拍他的背。

    他近乎哽咽：“我好喜歡她，直到今天也是好喜歡好喜歡，可是她選擇了方哲。”

    “沒有……”

    他說：“是我不好……”

    “No.”他們同時否定。

    門吱呀開了，王老吉回來了，手中端著一杯熱水。

    他輕喚了一聲葉臨安的名字。

    少年緩緩抬起眼，漂亮的眸子載滿了水光。

    “喝點水?！?/br>
    “謝謝老師?！?/br>
    王老吉在課桌上搬下兩張椅子，撣了撣灰：“坐?！?/br>
    師生面對面坐下，他看著葉臨安將水喝完才開了口——

    “你是因為最近家里有困難嗎？”老師們都知道他家的情況。

    “不是?！?/br>
    “為什么打人？”

    “看他不爽?！?/br>
    “你不是壞孩子?！?/br>
    “……”

    沉默間，隔壁班級傳來朗朗書聲，年輕的聲音里包含著對知識的渴望，以及對未來的向往。

    每個年輕人的未來都是值得期待的。

    王老吉看著眼前這個孩子，給他倔強的時間。

    以前，老師們都覺得他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好學(xué)生，在心里什么事情都沒有學(xué)習(xí)重要，向著理想大學(xué)的目標(biāo)奮斗，可是后來他打架了。

    高一那次打架，王老吉當(dāng)時也在拉架的隊伍里，他這把老骨頭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