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逸史(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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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話師徒 三九寒冬,白雪皚皚,從滄州城到黑山莊這十幾里路上,觸目所及,草木山 石皆是一片銀裝素裹,道路兩旁大片田地也己收割干凈,白茫茫雪被一蓋,好不 空曠凄清。 這黑山莊因挨著滄州城,人口頗是繁茂,又因臨近年關(guān),不少人趕去城里置 辦年貨,將這一條路踩來踩去,積雪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平坦倒是平坦了,卻也不免 打滑,柏少陽策馬而行,便不敢過分驅(qū)馳,小廝六兒挨著車把式坐在一旁大車上, 押著滿滿一車年貨,三人不緊不慢地往家趕。 這一年己是熙朝至圣六年,天下承平,又趕上十年不遇的風(fēng)調(diào)雨順,不光莊 戶人家倉虞豐實,連帶著商鋪買賣也跟著狠賺了一把,柏家在城里開著一家布莊 一家米行,年尾盤賬,均是賺得滿盆滿缽,掌柜的兼一眾伙計得了打賞分紅,一 個個樂得見牙不見眼,倒是東家柏少陽,收了滿滿兩大箱銀子,卻也不見有多高 興,才二十歲的年紀(jì)便己不見多少喜怒,渾身上下冷冰冰默默然,無趣得跟那積 年老僧似的,白瞎了好好一副俊眉朗目。 三人用過午飯自滄州城出來,正是一日中最暖和時分,走得這小半個時辰, 眼瞅著黑山莊己遙遙在望,風(fēng)中傳來些許煙火氣息,還有不知哪家孩子提前拿了 炮仗出來放,一點火藥氣竄入鼻端,霎時勾起人過年的喜慶勁兒來,六兒便禁不 住抓耳撓腮同車把式說起年關(guān)這幾日該如何吃喝玩耍來。 4V4V4V點 倆人正聊得興高采烈,忽見莊子方向一騎毛驢噠噠噠小跑過來,待行得近了, 便見騎驢的老頭兒藏藍(lán)棉襖山羊胡,不是管家鄧伯又是哪個,也不知是出了何事, 趕得您急,看清是柏少陽,老遠(yuǎn)便喊起來,“少爺,駱相公回來啦,您快些回家 去吧。” 他年紀(jì)大了,又是一路緊趕慢趕,氣喘不勻,話音傳過來便不甚清晰,六兒 是個極伶俐的,見主子神情困惑,料來也沒聽清,便扶著車把式站起來,一面扯 著嗓子問:“您老說清楚些,哪個羅相公來了?” 一面轉(zhuǎn)頭去同柏少陽道:“少爺,上個月不是有個南邊來的羅相公從咱家買 了一車布料去,莫不是他又來了?要不就是五味齋的東家小羅員外來咱家買糧食? 這大年下的,怎的就尋到家里來了,難不成做完生意給咱拜年來了?” 卻是把“駱”聽成了“羅”。 柏少陽聽著他羅羅嗦嗦的,只不言語,仍舊不緊不慢往前走,渾沒放在心上。 又過片刻,那鄧伯趕到了跟前兒,喘過氣來,道:“少爺,駱相公今兒一大 早回來啦,一進(jìn)門便問您哪兒去了,聽說您在城里,便要去尋,老奴記得您說今 兒個指定回來,便勸住了沒讓去,不想晌午都過了還沒見您,這便出來迎您來了。 您快些回去罷,駱相公這半天問起您何時回來,都問了三遍啦。”柏少陽先還淡 淡的,這時聽清那一個“駱”字,一下怔住,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哪個駱相 公?” 不知怎的,那嗓音竟顫顫的。 鄧伯讓他問得也是一怔,“還有哪個駱相公,自然是您那師父駱昀天駱相公 啊?!?/br> 話音未落,便聽清脆一聲鞭響,只見柏少陽雙腿一夾,策馬飛奔,也顧不得 雪硬路滑,箭似的直沖家門而去。 眼見主子一溜煙兒的走了,剩下三人便搭伴往回趕,六兒從沒見主子這般心 急火燎似,神長了脖子問:“鄧伯,這駱相公什么來頭,少爺一聽他名兒便急成 這樣?我何候少爺這些年,怎的從沒聽少爺提起過。” 那鄧伯是何候著柏家上一代主子過來的,曉得舊事,此刻端了架子,講古似 緩緩道:“你才跟了少爺幾年,自是不曉得的。那駱相公是武林中大有來頭的人, 一身好本事,年輕時不免因爭斗與人結(jié)怨,十五年前他中了暗算倒在莊子外,被 老爺救了起來,在咱家養(yǎng)了小半年的傷。因見咱家少爺聰明伶俐甚是投緣,也是 病中無聊,便教了少爺一套拳腳。咱家少爺自小身子弱,練了拳腳后倒一天天好 起來,老爺夫人俱是歡喜得很,便求駱相公留下來做個西席。那駱相公感念老爺 救命之恩,一口答應(yīng)下來,收了少爺為徒,不光教習(xí)武藝,連讀書識字也一并教 了,端的是文武雙全,可把老爺高興壞了。如此教了四五年,老爺忽地染病去了, 夫人是個柔弱的,一傷心,沒兩日也跟著走了,臨去前放心不下少爺,拖了一天 一夜硬是閉不上眼,還是這位駱相公仗義,牽著少爺發(fā)了毒誓,定會護(hù)持少爺平 安成人,夫人這才咽了氣?!?/br> 4V4V4V點 想起舊事,鄧伯不免一陣烯噓,將了揮一把稀稀拉拉胡子,嘆道:“那時少 爺才只十歲,家里家外都是駱相公cao持,要不是他,這一堆家業(yè)也不知叫誰謀了 去。如此又過三四年,眼瞅著莊子里沒人再敢凱靚,駱相公便帶了少爺出門,說 是為著少爺修習(xí)內(nèi)功,需得去他師門故地一趟才行。倆人這一走便是足足兩年, 再回來時,少爺竟比我都高了,眼瞅著己能頂門立戶,駱相公這才告辭,只說少 爺學(xué)成出師,對得起恩公夫婦,叫少爺好生經(jīng)營家業(yè),他自己從此云游江湖去。 少爺是他一手養(yǎng)大,哪里舍得,當(dāng)日見他要走,哭著跪了整整一日,到了也沒能 求得駱相公回心轉(zhuǎn)意,眼睜睜瞅著他走了。少爺性子酷似夫人,是個長情的,偏 生又倔,他心中難過,便不許人在跟前提起駱相公,面上只當(dāng)沒事人一樣,過不 得幾日便開始cao持家業(yè),卻從此再也沒個笑模樣?!?/br> 說到這里又高興起來,“如今過去四年,不想駱相公竟又回來,我探他那口 風(fēng),竟不止是過年,倒似是要長住不走的光景,這要叫少爺曉得了,可不知得怎 生歡喜?!?/br> 六兒對自家少爺一身武藝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此時聽得這功夫來歷,登時對 少爺這位恩師大為神往,一心盤算著待會兒如何討好巴結(jié),只向鄧伯打聽個不住, 一行三人說說笑笑,將一車年貨趕進(jìn)了莊子里去。 柏家宅院便在這黑山莊緊西頭,因祖上幾輩都是人丁單薄一脈單傳,是以雖 家業(yè)豐實,宅子卻是不大,前后不過兩重院落,連管家在內(nèi)也不過五六個下人, 此刻鄧伯同六兒都在后面,家中只廚娘并幾個干粗活的長工、丫頭,晌午后俱都 偷懶去了,也無人應(yīng)門。柏少陽一路沖到家門前,一推大門,卻是從里面拴著, 也不耐煩喚人來開,把那緩繩一丟,撩袍一縱,徑直翻上了墻頭。 他輕身功夫是十幾年寒暑苦練而成,盡得駱昀天真?zhèn)?,眨眼間便穩(wěn)穩(wěn)站在了 墻頭,再一個起落,又從墻頭直落進(jìn)了后院之中。 后院正是內(nèi)宅所在,迎面便是三間正房,因是寒冬,屋中生著炭火,為怕熏 著人,便將窗子開了一扇,挨窗的書案后正站著一人,此際頑長身形清清楚楚落 入眼中,柏少陽見了便是一滯,立在后院一角,說什么也邁不出步去了,一雙眼 卻一眨不眨盯著,目光如若有形,一點點描著那人輪廓。 四年未見,那人容貌一如往昔,雖年將不惑,卻因內(nèi)力深湛,鬢邊一根白發(fā) 也無,望之神完氣足,同三十許時并無多少出入,唯因歲月流逝,眉目間的精悍 冷厲愈發(fā)內(nèi)斂,憑窗揮毫之際,竟有了幾許溫文之態(tài)。 柏少陽這般定定看著,一聲不出,心中狂喜漸漸淡了下去,酸澀郁苦翻騰上 來,心口如堵了塊石頭,“師父”二字橫亙其間,半晌也吐不出來。 他心中苦悶難言,一時難以自持,呼吸間不免亂了幾分,房中那人若有感知, 一抬頭,正從窗中看見,目光中登時現(xiàn)出一抹歡喜,雖強(qiáng)忍著,唇角還是微微翹 了起來,放下筆,沖柏少陽招了招,“幾時回來的,我竟沒聽見你腳步聲,可見 輕功又精進(jìn)了,我在你這個年紀(jì),還不曾有這等本事。” “師父。” 柏少陽嘴唇蠕動,終是低低地喚了出來,垂下眼簾,快步走進(jìn)屋里,撩袍便 跪。 4V4V4V點 不等他跪?qū)?,駱昀天已一把握住他雙肩扶了起來,便在這頃刻之間,雖隔著 一層棉衣,卻也摸得出掌下那雙胳膊瘦得厲害,再細(xì)細(xì)端詳柏少陽面容,哪里還 有少年時那等圓潤,五官線條愈發(fā)清晰起來,眉目看上去是俊得多了,只是不免 顯出些單薄。 駱昀天登時心中一疼,剛想問他這幾年飲食如何,卻覺掌中一空,只見這徒 兒己不動聲色地退了開去,低眉順眼道:“數(shù)年未見,師父安健如昔,少陽心中 著實歡喜,師父難得回來,還請多住些日子才好,也好叫少陽盡一盡孝道?!?/br> 駱昀天養(yǎng)了他十年有余,幾時見過他這樣恭恭敬敬地說話,登時眉頭微蹙, 但想起當(dāng)日分別前兩人的一番談話,倒也怪不得徒兒如今這般拘束客氣,不由暗 悔,頓一頓,道:“為師厭了云游四方,這次回來便不打算再走了。” 柏少陽一驚,倏然抬頭,看了一眼后復(fù)又垂了下去,“師父于少陽有養(yǎng)育之 恩,如今肯在這里頤養(yǎng)天年,少陽歡喜還來不及日后定當(dāng)如奉父母,服侍師父左 右?!?/br> 停一停,似不知再說什么好,索性轉(zhuǎn)了身子要走,“我去給師父安置屋子。” “不急著另拾掇屋子出來。”駱昀天見他急不可待要逃,一把拉住他手臂, “咱們師徒許久不見,很該好生敘一敘,我見你那臥房收拾的挺好,咱兩個睡一 鋪倒也不擠,方才己同鄧伯說了,這幾日便先在你屋里歇下。這大年下的,人人 忙著活計,何苦再費神收拾屋子,過了年再說罷?!?/br> 話音未落,便覺掌中輕輕一顫,等了片刻,方聽柏少陽輕輕應(yīng)了一聲:“是?!?/br> 柏家廚娘掌勺十來年,自是認(rèn)得駱昀天這半個主子,當(dāng)晚整治出好一桌豐盛 酒席。駱昀天許久不吃這家常飯菜,倒是用了不少,柏少陽卻頗有些食不下咽, 堪堪扒拉了半碗飯便住了筷。莊戶人家安歇都早,一到申時,下人便陸陸續(xù)續(xù)都 去睡了,柏少陽寬衣洗漱完又磨蹭半晌,終是耐不住駱昀天催促,熄了火燭躺到 床里睡下。 柏少陽屋中這臥榻甚大,還是前年鄧伯尋了工匠新打的,原是預(yù)備著給主子 成親用,孰料柏少陽將一個個上門提親的都推了去,上好的榆木大床便只睡了他 一人,如今多出一個來仍是綽綽有余,柏少陽卻生怕擠著了,背轉(zhuǎn)了身子往床里 縮了又縮,恨不能貼到墻上去,硬是在兩人中間空出好大一塊來。駱昀天原想同 徒兒說說話,見他躺下便沒了聲音,也不知怎生開口才好,看了柏少陽背影半晌, 也只得暗嘆一聲,躺倒睡下。 柏少陽閉了眼睛,卻始終不曾入眠,耳聽得身后那人鼻息平緩綿長,心中只 一陣陣地發(fā)苦,想起從前那些日子,愈發(fā)睡不著。 他這般一動不動躺著,心里身上都著實難受得厲害,捱到三更,終是忍不住 爬了起來,輕手輕腳越過師父下到地上,抱起衣服便向外走。 “哪兒去?” 將將觸及門閂時聽到這一問,柏少陽倏地便是一僵,轉(zhuǎn)頭去看,見駱昀天己 坐了起來。 屋中昏暗,看不清師父神情,這一問也低低地,辨不出里頭喜怒,饒是如此, 柏少陽也不敢直視回去,垂頭道:“少陽想起還有本賬目沒盤對清楚,睡不踏實, 索性去書房看賬。”駱昀天明知他是說謊,也不戳破,淡淡道:“這三更半夜的, 你書房里火盆早滅了,凍著了怎生是好,既是要看賬,把賬本拿過來就是,為師 正好也睡不著,陪你一起看?!?/br> 說完,屋中一片沉寂。 柏少陽呆呆站立半晌,既不言聲也不動彈,駱昀天看不下去,下了床過來拉 他,才一伸手,柏少陽便受驚似一躲,夾著的衣服也散了一地。 “師父明知我為何要躲出去,何必逼我?!?/br> 4V4V4V點 柏少陽心中苦得厲害,見駱昀天步步緊逼過來,終是不管不顧道:“徒兒對 師父是什么心思,師父一早明白,當(dāng)日您怎生斥責(zé)的,我也都字字記在心里,只 是少陽不長進(jìn),這四年間不光沒有修身養(yǎng)性,那等癡心妄想倒是越來越重,從沒 一刻放下過。師父既是看不得我這般癲狂無恥,那少陽也唯有裝作若無其事,只 是少陽魔障太深,白日里還可裝得像些,這般夜深人靜共臥一榻,卻是說什么也 把持不住自己,若再像四年前那樣滾到師父懷里去,只怕更招師父嫌惡,索性自 己識趣些,離您遠(yuǎn)一點的好。” 停了停,話音里己帶出點硬咽來,“師父放心,您要顧忌人倫大防,少陽自 是不會違您心意,能等到您回來,這般侍奉您一世,少陽己是心滿意足,從此再 無逾矩的?!?/br> 他負(fù)氣之下把心里話一股腦兒都倒了出來,扭頭便走,誰知腳步才動,駱昀 天己搶先擋在身前,一把將他攬在懷里。柏少陽愕然之下欲掙開去,卻覺腰間一 緊,眨眼間己被駱昀天扛在肩上,幾步便給送回了床上,不待他再爬起來,駱昀 天己緊緊摟住了他,雙唇輕輕親了親他頭發(fā),“師父再不逼你,陽兒想做什么都 行,你要怎樣便怎樣,師父都依你。” 柏少陽再料不到他竟說出這番話來,登時呆住,雙目圓睜,直愣愣瞅著他, 好半晌才顫著聲兒道:“師父莫要同我玩笑?!瘪橁捞煊质切奶塾质呛眯?,狠狠 捏了捏他臉頰,“師父怎么會在這種事上同你玩笑。” 頓一頓,低低道:“當(dāng)日你還小,我只怕你一時糊涂,將孺慕之心混作男女 之情,若是任由你咨意縱性,不光害了你,也對不起你爹娘托孤之意。為師這些 年游蕩在外,無時無刻不惦記著你,天冷了,便擔(dān)心你受涼,熱了,又怕你害暑。 看見與你形貌略似的少年男子,便忍不住想你過得如何。這半年來想得愈發(fā)厲害, 時常夢見你那晚抱住我的樣子,終是忍不住回來。” 說著,輕輕一嘆,“你說自己墜了魔障,師父又何嘗不是。這次回來,我本 想著,你若是成了親也便罷了,為師從此隱居山林,便不能日日守著你,曉得你 夫妻和睦兒孫滿堂,也自甘心;若是你仍舊未娶,那卻說不得,你是愿意也好, 反悔也好,這一生,為師終究是再放不得手了。誰也別去管什么天理人倫,咱們 便這般相守一世,日后去到九泉之下,我自會向你爹娘賠罪?!?/br> 話音甫落,便覺襟口被狠狠攥住,緊接著一聲嗚咽,哭聲頓起,先還小聲吸 泣,后來竟越發(fā)大聲起來。 4V4V4V點 柏少陽這幾年過得著實凄苦,如今苦盡甘來,狂喜之外,這四年間種種委屈 登時不管不顧地發(fā)泄出來,只抱住駱昀天涕淚橫流,竟大有要哭個海干河盡之勢。 駱昀天曉得他哭完了便是雨過天晴,也不勸阻,只輕輕拍著他背脊,一如幼 時哄他入睡。 柏少陽這一哭足有小半個時辰,眼淚將駱昀天前襟打得精濕,待后來慢慢止 住了眼淚,仍覺不解氣,又揪著駱昀天寢衣袖子狠狠攝了一把鼻涕,這才又實心 實意地歡喜起來。 駱昀天養(yǎng)他這徒兒實如養(yǎng)兒子一般,種種調(diào)皮憊懶無賴形狀早看了個遍,哪 里會去計較這等小事,只把寢衣解了扔在地上,又去點起燈火尋來巾帕清水,把 那一臉淚痕擦干凈,方摟著柏少陽重又躺下。 這一回同榻而臥卻又不比方才,柏少陽一顆心雀躍無極,活潑潑幾要蹦出腔 子來,整個人偎進(jìn)師父懷里貼得死緊,只恨不得將兩人粘在一處,一雙手便如抱 了寶貝,也不知摸哪里才好,只好上下左右游走一遍。 駱昀天正值壯年,哪里禁得住他這般摸法,不一會兒便道:“不困嗎?” “嗯?!?/br> 柏少陽笑彎了一雙眼睛,坦蕩蕩道:“我心中歡喜得很,恨不得去院子里翻 幾個筋斗才好,哪里睡得著?!?/br> 駱昀天等的便是這一句,當(dāng)下低低道:“這冰天雪地的,出去再給凍著,不 如在床上翻罷。” 柏少陽一皺眉,“我都這般大了,床上哪里還翻得開,師父還當(dāng)我小時候不 成?!?/br> 還未說完,己叫駱昀天壓在了身下,只聽得輕輕一笑,“不礙事,師父幫你 翻?!?/br> 柏少陽霎時明白過來,臉上騰地就是一紅,只是這番光景是他不知盼了多少 日夜才盼來的,雖覺羞澀,卻是興奮之情,當(dāng)下雙腿微分,輕輕搭在駱昀天 腰上,口中還不忘叫著,“師父,我怕疼,你可得輕些?!?/br> 說得可憐,一雙眼睛卻己放出光來,看得駱昀天又是心動又是好笑,當(dāng)即扯 下他褲子,往那臀瓣上輕輕一拍,“既是怕疼,那便不做了罷?!?/br> 柏少陽登時急了,“別,別?!?/br> 一面叫著,一面拿腿去蹭,“我不怕了還不成嗎?” 他這副急色鬼樣子,將駱昀天逗得只想捧腹大笑,又怕笑惱了他,只得憋著, 問道:“你屋里可有防凍的膏脂嗎?”柏少陽不明白他問這個作甚,眨巴眨巴眼, “柜子上還有半盒搽手用的杏仁油?!?/br> 4V4V4V點 駱昀天去取了來坐在床頭,將他翻了個身趴著,兩根手指沾了油伸到谷道入 口處輕輕按揉。 柏少陽于男歡一道只從坊間話本上知道些許,從未真刀實槍做過,眼下見師 父動作,方恍然明白了這物事是做什么用的,饒是他臉皮再厚,也不免有些不好 意思起來,將整張面孔埋進(jìn)枕頭里。 他這般閉了眼,后庭處不免越發(fā)敏感,只覺那指頭緩緩伸了進(jìn)來,雖不大疼, 可又漲又熱,不禁輕哼出聲,半扭過臉來,低低叫著,“師父,師父?!?/br> 當(dāng)此情欲高漲之時,一雙眼亮晶晶的,半瞇著望過來,說不出的魅惑。 駱昀天素知這徒兒生得好看,卻不知竟這般勾人,再是定力深厚,這時也不 免下腹一熱,陽物當(dāng)即硬了起來,直撅撅將褲檔撐出好大一塊。 柏少陽見了,便如中了蠱般,一只手伸過來,隔著褲子又捏又摸,惹得那rou 棍越發(fā)粗實,待到后來,更是扯松了駱昀天褲頭,將那物事掏出來摸弄。 駱昀天讓他弄得火起,一板臉道:“胡鬧什么,再不放手,待會兒有你好受 的。” 柏少陽這才戀戀不舍松了開去。 駱昀天弄了好一會兒,見那谷道己容得下三根指頭,再也忍耐不住,解了褲 子上榻,撐起柏少陽腰臀,陽物對準(zhǔn)谷道,一點點送將進(jìn)去。 柏少陽眼見師父胯下之物甚巨,開始還滿心歡喜,這時真捅了進(jìn)去,立時不 樂了,才只含進(jìn)了一個guitou,便疼得眼淚都要迸出來,一連聲央求,“師父輕些, 我疼?!?/br> 說完卻又后悔了,生怕駱昀天心疼他難受,半途而廢撤了出來,忙不迭又想 改口,卻聽身后師父沉聲斥道:“忍著?!卑厣訇柲睦镞€敢吭聲,一張嘴咬住了 枕頭。 駱昀天一入谷道便覺緊得要命,忙又在莖身上涂了些油,方又緩緩?fù)锼停?/br> 足足忙了盞茶功夫,這才捅到了底,一時卻也不敢動彈,俯在柏少陽身上,問, “疼得厲害嗎?” 柏少陽扛過那一陣疼痛,這般含了片刻,覺得倒不似方才那樣難受,只仍是 漲得慌,但一想到含的是駱昀天之物,歡喜之下這點子難受又算得了什么,當(dāng)即 扭頭回道:“不疼了,”歇一歇,又哼哼道:“師父你動一動罷。” 他這般扭過頭來說話,牽動身子,底下那處立刻一緊,師徒倆俱是一聲悶哼。 駱昀天見他無礙,這才動了起來,先只是緩緩的,待那谷道松動些,更有水 漬泌出來,方大力抽動,一邊動,一邊摸到柏少陽身前,握住他莖身揉捏。 柏少陽初經(jīng)人事,后頭也覺不出什么舒坦來,但因是師父在里面,便這般勉 力含著,也覺甘之如怡,倒是前頭十分敏感,被弄了兩下,當(dāng)即顫巍巍站起來, 不多時流出些清液,滑膩膩的潤濕了駱昀天一只手掌,到后來越發(fā)粗硬,頓時覺 出滋味來,嘴里輕哼慢吟,顯是得了真趣,又過片刻便丟了出來。他一出精,后 庭跟著一縮,箍得駱昀天極是受用,又插了片刻,也丟在里頭。 柏少陽覺出完事了,翻了個身過來面對面摟住了師父,咂摸一會兒方才滋味, 又開始不安分起來,抬腿蹭了蹭駱昀天胯下,“師父,再來一遭?” 駱昀天摸了摸他后庭,除了些許紅腫,并未見紅,倒真想再弄一次,聞言一 笑,當(dāng)即提槍再戰(zhàn),這次卻是從正面進(jìn)去,捉了柏少陽雙腿盤在腰間,口唇相接 肌膚廝磨外又含了他胸前兩點逗弄不休,直把柏少陽弄得急喘尖呼。 駱昀天修煉得宜功力深湛,正是龍馬精神,這一遭再完事卻是足足半個時辰 之后,柏少陽后庭被插了上千下,雖頗覺疼痛,可到后來,竟也別有滋味,想起 話本中寫道小倌兒慣愛被人cao弄,便是光靠后頭出精也是有的,這時方覺不虛。 駱昀天酣暢己極,摟著徒兒長吁一氣,草草擦了擦兩人身子,相擁睡去。 不幾日便是除夕,到得晚間,莊子中到處燃起爆竹,噼里啪啦好不熱鬧。 柏少陽這些年都是獨個兒過節(jié),每到除夕便覺凄涼,看著人家歡聲笑語,只 嫉恨得噬心斷腸,今年卻不同以往,沒到天黑便備下一堆煙花爆竹,好容易待吃 過了晚飯,立時拉著駱昀天去到院子里,待天際炸開一叢叢火樹銀花,回頭去望, 只見師父便站在身后,笑微微望著自己,不由滿心滿腔俱是歡喜,幾步撲到駱昀 天懷中,一雙手插進(jìn)他胸前衣襟里,“師父,今年除夕冷得厲害,你看我手都凍 得冰涼。” 眼下院中并無旁人,駱昀天任他放肆,一雙手臂圈住他腰身,附耳笑道: “還有哪兒冷,為師一并幫你捂暖和了罷。”如此冷夜寒風(fēng),便忽地化作了暖意 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