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實在不許，應道旨，該賜罰。]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錯綜復雜，幾乎要將他碎尸萬段，萬劫不復。

他想一遍遍地呼喊，撕破喉嚨，卻何也發(fā)不出聲，終究淹沒在輪回的遺失里。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瘋狂的聲音漸行漸遠，落下了一片寧靜的夜，安靜得像度過了好幾萬年的寂寞。

幼冥方覺得溫熱的身體霎時冷卻了下來，如一葉扁舟墜入涼海漂浮，在這毫無意義地搖擺中，一個問題如同從天際間涌來的浪潮，漸漸清晰。

他從何來，究竟為何物？

時間久得仿佛過了一個輪回，沉重而生銹的大門重新被打開。

他記得在望穹崖下的清池一方，他靜靜地蜷縮在清河底，夾雜在同樣的石子中，了無意識，不分晝夜，不知今夕何夕。若不是那夜?jié)O者乘舟載歌，劃槳泛起的水波將他從久遠的睡夢中喚醒，他或許眼下還縮在望穹崖下清河之中的石縫間。

從他有記憶開始，便是懵懵懂懂，木木愣愣地在這世間穿梭，混混沌沌好幾百年——幼冥知曉自己是在夢中，因為這個夢，他從記事起到現(xiàn)在，總會反反復復地做，直到成為一種習慣。

閉著的雙目所視之及本應是一片黑暗，卻在漆黑中出現(xiàn)了一抹白影，揮之不去，牢牢定格，吸引著他視線一點點凝聚。

他回首來朝幼冥笑，是那種慣有的笑。即便幼冥逐漸知曉到那不過是面具一張似的神情，但還是愚不可及地認為溫暖至極。

“幼冥，幼冥......”

被喚者昏昏沉沉地把眼睛撐開一條縫，靈敏的鼻子吻到了隱隱面香，煞是誘人，迷蒙中看見術(shù)馬擰著眉頭，很是擔心地看著自己。

“醒啦？”術(shù)馬看他朦朧地睜開眼便笑道，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紅：“我煮了點面條，吃一下罷。”

看他呆滯恍惚的模樣，術(shù)馬只覺心里一揪緊，向來心血沖勁的他便道：“幼冥，你到底是怎么了??？”

“沒什么。”

看他緊繃著嘴半個字也不透漏，術(shù)馬也急了，但冷靜下來后，腦子一轉(zhuǎn)：“你昨個兒不是去鬼谷鎮(zhèn)了么，那百鬼斬玩得如何？”

說到百鬼斬，幼冥的臉色剎時蒼白下來，身形細微地晃動了一下，卻被術(shù)馬緊緊扶住。對方一見他如此便知是說中了要害，步步為營道：“你是和......巽司主去的罷？發(fā)生什么事了？”

幼冥空洞的眼睛忽然清明了，仿佛頑石被賦予了魂靈，那透而黧黑的眸子若黑曜石，澄澈深邃。

“我不想說這個?！?/br>
“為......為何？”術(shù)馬從出神中回來，才知道自己是猜中了些許，那些流言蜚語從他腦子里一擁而上，全部化為眼下的有利說辭：“幼冥，是不是巽司主做了何事？”

“閉嘴?！庇宗ぢ犅勊绱苏f，便直截了當，只是那語氣的不穩(wěn)透漏了此事心緒。

“幼冥！”術(shù)馬見他如此堅定，忍不住道：“難道你從未聽聞巽司主的過去？”

幼冥也心虛地撇開目光，逃避著對方的有力質(zhì)問。術(shù)馬說的正如是，他從未去了解素子枯過去是何樣，也從未覺得有必要。他清楚的是自己對素子枯的感情，想確認的也不過是對方對自己的心意。眼下聽術(shù)馬這么一問，只覺仿佛開了一了一個口，不祥之兆一點一滴地漏在心里。

“巽司主素子枯，有情而無心，你不知道么？！”術(shù)馬抬高聲音道。他受不了，從一開始看見幼冥與素子枯走在一起，是心有不甘地悲哀，而在他有意從民間打聽了對方的始末后，這種哀嘆便成了一種憤怒。

“什么意思?！?/br>
術(shù)馬喘著氣，努力平靜著語氣里的起伏，努力地將他所聽聞的、所相信的一一托盤而出：“巽司主素子枯，風流多情，他這幾百年，玩弄了這么多人，卻依舊有無數(shù)心甘情愿者......你是不是聽了他說的那些假惺惺的甜言蜜語？不要被他戲弄了啊！”

這些都是假的？幼冥茫然，他簡單的頭腦無法容納下這么多的是是非非，卻將素子枯對他的種種都記在心里。若這些都是假的，又從何說起？素子枯將他大費周章的帶進巽司，生磨硬耗了數(shù)日，若沒有情誼，難道是自討沒趣？

念此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卻愈發(fā)地不知所措，那問題順著心坎打了一個彎兒，不知滑向何處。

“幼冥你？！”術(shù)馬見他搖搖頭，那魂魄全無的樣子，不僅驚愕，“你還不懂嗎？那家伙根本沒有心！”

“那我呢?！?/br>
幼冥一句話讓術(shù)馬傻在原地：“什么？”

“我有沒有心。”

[石頭心，則是無心。]

這句話曾經(jīng)從行且舟口中以調(diào)侃的語氣緩緩道出，不輕不重。

“你有......你有......”術(shù)馬忍著要哽咽的軟弱，咬著牙，抹去了哭泣應有的口齒不清，將那些話在心里翻來覆去地醞釀好了再托出。

“別哭?！庇宗⑹执钤谒绨?，正如世間名為安慰的動作，看著他張了張口：“別哭?！?/br>
“在你見到他之后......就有了心......”術(shù)馬不甘心地，忍耐著將這些話說出，卻止不住淚水繼續(xù)流下，他忽然猛地將幼冥拉進懷里，緊緊地抱著。

從未與術(shù)馬有如此親密的動作讓幼冥下意識地掙脫，卻被對方朦朧低沉的哭聲制住了所有的動作。術(shù)馬只是這樣抱著他，沒有說話，沒有其他，這個擁抱他等得太久，直到最傷心絕望的時候，終于得到了。

“術(shù)馬，我要去一趟木府?！庇宗ご瓜履X袋，毫無情緒。

【未知之域】

當睜開眼睛的時候，炎無烈懷疑自己是否還存活，或是已成亡靈。他倏忽使力，想發(fā)靈騰身而起，卻發(fā)現(xiàn)丹田似乎是被一固強大的外力封鎖，絲毫不能使用任何法力。

“你醒了。”

炎無烈順著聲音望去，在如云如霧的半空上，懸浮是一著灰色衣袍的男子。

炎無烈未說話，只是透過煙這般看著對方，等著后者主動開口。他看眼下所處之地，騰云駕霧，繚繞若仙境，這讓他想起了兌司中的金縷臺，那是他與沈毓淙吟詩作畫的地方，而眼下，他最擔心的也是對方的安危。

“既來之則安之。”那男子不緊不慢地開口，深吸了一口煙斗，緩緩吐出一股煙來。

“閣下也是聰明者，應知我要問何?！毖谉o烈能嗅到若從蒼穹頂上飄出的煙味，蒼涼沉郁，似乎是經(jīng)過了上萬年沉淀的煙草。

只見那男子一笑，將煙斗收起于身旁，輕作揖道：“在下湯宸，此地名喚云域?！?/br>
“毓淙在哪里?！?/br>
“青行燈只帶了你回來，并未有其他人?！?/br>
青行燈——炎無烈念及此者握緊了拳頭，便是這鬼怪化成沈毓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