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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彎腰,額頭靠近陳凡的耳垂,小小地磨蹭。一如撒嬌般,安撫著身后人的焦躁慌亂,“我沒事,陳凡?!彼f。陳凡僵在原地,水流稀里嘩啦前仆后繼涌入瓷磚鋪就的水池里,他松了口氣,忽而扯扯唇角。樂殊關(guān)掉開關(guān)。“幸好我聽見錢昊說你跟蔣敏一起去了樓頂,你他媽就不能老實點嗎?”陳凡胸口劇烈起伏,他狠狠喘了幾口氣,才讓冷空氣擠進肺腔,以冰冷的重量強壓下不安。“我以為他只是想和吳玲好好談?wù)??!睒肥庋凵聍龅£惙驳氖?,兩人走下教學(xué)樓。夕陽徹底沒入地平線,黑暗吞噬了目所能及的大地。樂殊最后走出高一的教學(xué)樓時,回頭看了眼蔣敏跳下的方向。隱隱約約能察覺到一朵從拐角深處竄出的艷紅,像即將凋謝的春芳,錯開在深秋,只待風(fēng)將它帶回最初的歸鄉(xiāng)。之后警察將樂殊接走問了些問題,迫于陳凡的面子,他們也不能多質(zhì)問。畢竟也不是審問犯人。審問犯人自然也該有另外的一套。蔣敏殺死吳玲然后跳樓的事件在學(xué)校里傳得沸沸揚揚,而蔣敏的父母自始至終也沒出現(xiàn),大概真如蔣敏所說。陳凡本來擔(dān)心這事兒會加重樂殊的抑郁癥,然而并沒有,樂殊照常的一身傻勁,該吃吃該睡睡。好像正如他所說,不過都是些無厘頭的夢。就連晚間睡覺時,陳凡也沒被他的噩夢驚醒。樂殊的精神狀態(tài)并沒有陷入糟糕的境地,而恰恰與之相反,他的話和笑容都多了起來。也許蔣敏的死教會了他點什么,但具體是什么,陳凡再也無從得知。一眨眼期末便也結(jié)束了。劉竟坐穩(wěn)第一的寶座,而樂殊變得內(nèi)斂愚鈍,大約是用頭腦向周公交換了笑容。在往后的很長的時間里,樂殊始終維持著不溫不火的成績和疏離淡漠的表情。只有面對陳凡時,他才會笑,然后幫他寫下作業(yè)和評測卷里正確的答案,再將自己的改為錯誤的。寒假里半大的少年們?nèi)鲅咀哟蠼中∠锏母Z,陳凡帶樂殊去爬A市的周邊的山。這些山終年繚繞在云霧中,但山勢極是溫和,不陡峭。深冬時節(jié)陳凡裹成了熊,再用厚厚的棉衣將樂殊包成一顆粽子。熊帶著粽子在山坡上從下往上滾,突破了物理常識,很是令人驚訝。兩人氣喘吁吁爬到頂,松樹針尖的細長葉子堅韌不拔地阻攔他們的前行,樂殊替陳凡拍掉掛在他身上的碎葉和細瑣的小刺果。陳凡咕嚕吞咽幾口水壺中的溫水,再遞給樂殊,樂殊朝他笑了笑接過,也不擦,就著陳凡下嘴的地方狠狠咽了幾大口。兩人并肩立在一塊黑巖上,陳凡攬住他的肩膀,俯瞰腳下的A市。云霧外隱隱綽綽露出城市羞怯的面容,跟巨人無意留下的腳丫子印似的,牢牢鑲進溝壑里,臨河彎彎繞繞穿過腳板印,在遠處打了個不大不小的結(jié),歡快地跑進長江支流。冬天蕭索了許多,鳥不見了,蟲子也懶得叫了,幾顆孤零零的松果躺在兩人腳下的泥土中,被層層松葉覆蓋著,頑強地顯出一小塊來。“快過年了?!标惙舱f,樂殊點頭。“我爸大概要讓我回北京過年,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回A市了?!标惙灿终f,樂殊再次點頭。陳凡低頭看他:“你哥哥前幾天來找過你?!睒肥馀读艘宦暎坪踔皇腔秀敝鴳?yīng)了一句,他的全副精力正集中描繪眼下精致小巧的山河。“他問你回不回去過年,你爸他想見你?!?/br>“......”樂殊喃喃問:“為什么?”陳凡言不由衷:“想你了唄?!?/br>樂殊:“......”兩人站的久了,便坐下來,肩膀靠著肩膀。陳凡打了個哈欠,小聲說:“我爸要我和我哥都回北京。堂叔和陳蕊也要回去,今年陳家可算團圓了?!?/br>陳蕊是他爸的親弟陳晉遲的女兒,不過年紀卻比陳凡大個五六歲。樂殊大概也知道點他們家的親戚關(guān)系,隔了半晌,他從落木蕭蕭的風(fēng)景里抽出身,看陳凡:“那你還回來嗎?”“恩,當(dāng)然,過完年我就回來了?!?/br>“我等你?!?/br>“好?!?/br>冬意濃得化不開,蒸騰至天際郁積,累得多了便紛紛攘攘成了雪。風(fēng)裹挾白毛似的雪漫天滿地地傾斜,樂殊坐上賓利去了鄰市踏上飛機飛回北京,他前腳剛走,后腳A城就被大雪澆了個透。粉妝玉砌,千里冰封,再過三天便是大年三十。樂殊蹲在客廳里,也不開空調(diào),門窗緊閉將冷空氣擋在室外。他墊了塊沙發(fā)靠枕在屁股下,學(xué)陳凡的樣子叼著一塊涂滿黃油的面包,微波爐里加過熱,還有些燙。他就那么叼著,手指靈活地在手柄上飛舞,畫面里對方又被KO了。對方越戰(zhàn)越勇,越勇越敗,樂殊不得不耐下心來陪他反復(fù)練手。對面輸?shù)锰炝?,并且每局起手都一個套路,機器人一般,不知轉(zhuǎn)換打法,用同樣的死法跟樂殊死磕,鐵定是個瞞著家長偷溜進網(wǎng)吧的熊孩子。樂殊張嘴打個哈欠,對方再次發(fā)出對戰(zhàn)邀請。樂殊笑了笑,按下接受。然而一個小時過去了,同樣的背景,同樣的角色,毫無二致的死法。屏幕啪嚓黑了,樂殊一愣起身監(jiān)視電閘,沒跳閘。冰箱也黑了,屋內(nèi)的燈全滅下來,外面天色尚早,樂殊走進鵝毛大雪里,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吼:“停電了!”他返身回屋,想了想又穿上厚重的棉襖,一兜頭鉆進雪里,漫無目的地行走。一腳深深踏進積雪中,留下個不深不淺的坑來。行人零落,樂殊走出杏仁街,上了主干道。不知是哪條巷子里飄出羊rou的香味,冬至?xí)r,燉的濃厚的羊rou湯就像夏天的冰淇淋,樂殊邊走邊想,今晚燉羊rou吧。確定了晚飯,腳步反而慢下來。不知不覺走出杏仁街老遠,他信步晃悠著,偶爾看看左右街道上店鋪里賣著的各種年貨。樂殊忖度著要不要購置點煙花爆竹,順便買幅對聯(lián)貼在門上。盡管不明白搞得滿堂大紅的意義在哪兒,但樂殊挺樂意遵守這些人類族群中的習(xí)俗。就比如冬至該吃餃子時,就算極不喜歡這皮里包餡的扁團子,他依舊樂于吃下它們。這是一種認可,對于身處的社會和文化的認可。樂殊邊走邊想著,不知不覺到了菜市場。將過年不論有沒有集,這兒各色人馬來去,比往日里熱鬧許多。樂殊買了些糖果、瓜子和花生,旁邊的人花式講價,嘴里漏的風(fēng)直直朝他身上撲去。樂殊小心翼翼躲開,問好價錢默算數(shù)量,提上袋子走進蔬果區(qū)。一個人的年,總不如一群人的熱鬧。樂殊有些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了。正出神時,聽見背后有人叫喚他的名字。樂殊轉(zhuǎn)過身去,葉文彬立在人潮涌動的菜攤后,兩只耳朵凍得通紅,雙手揉搓著,守在綠花花的蔥苗蒜薹娃娃菜后,咧開嘴笑。第24章第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