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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泊如系好外袍,走到門邊。他推開門,卻見報春燕雙眼通紅,她哭花了一張臉,委委屈屈地立在眼前。小姑娘身量矮,沈泊如彎下腰看著她,忙遞去一塊手帕,溫聲道:“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誰欺負你了?”報春燕打著哭嗝,她神情猶豫,囁嚅道:“上頭下通知了,說我監(jiān)察不力,已經(jīng)撤了我的職,讓我離開鄴城。我沒地方去了......神君,你還要不要跑堂的?”沈泊如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這就是默許了。報春燕搖搖頭:“我沒有名。”“你一個小姑娘,不監(jiān)察這些破事了也好。燕子嘛,就應該自由自在的。我給你起一個名字,叫三寶吧?!苯浦圩哌^來,他拍拍沈泊如,又指指自己與報春燕,笑道:“大寶,二寶,三寶,以后我們三個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了。”報春燕胡亂抹了抹眼淚,她笑了笑,才說應答。但隨即又想到什么,也不哭了,咬牙切齒道:“姓江的別想占我便宜,誰要當你閨女?!?/br>江移舟嘻嘻笑道:“不錯,還沒哭傻?!?/br>沈泊如不得不承認,江移舟這套別致的哄勸方式還挺管用。他聽兩人在旁插科打諢,恍惚中真的有種吉祥如意一家人的感覺。他忽然滿足起來,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溫暖笑容。窗外,三兩燕雀啼鳴,杏花盛開。光景無邊。三人稍作收拾,離開了客棧。出城時他們遇到了江燕婉,她關了醫(yī)館,打算帶著弟弟去往其他城鎮(zhèn),做些小生意。這樣也好。正是芳菲次第的好時節(jié),他們一路走走停停,賞花折柳,莫約兩天,才來到了距離鄴城不遠的臨漳縣。他們找了家客棧投宿,因為江移舟惦記著尋找息壤,便向店中的小二打聽,此地有沒有什么怪力亂神的事情發(fā)生。別說,還真讓他問出來一件。臨漳縣東的漳河邊,有個張家村,村中有“河伯娶婦”的風俗。所謂的“河伯娶婦”,是為免水患的一種祭祀活動。不過這種活動是用容貌秀麗的處子為祭品,還必須是好人家的姑娘。當?shù)氐奈鬃L暨x好良辰吉日,將用來做祭的姑娘打扮成新嫁娘的樣子,投入漳河河底。這種陋習曾被明令廢禁過,可惜屢禁不止。關于“河伯娶婦”,最出名的人當屬戰(zhàn)國時的鄴城令西門豹,他嚴懲了一眾騙子神婆,方才遏住這股歪風邪氣。不過近些年水患頻發(fā),漳河沿岸不少村落又興起“河伯娶婦”,大多數(shù)村落都以面人代替活人為祭。可是這個張家村,是用的活人。今年被選中作為祭品的姑娘名為伏桃,剛剛十六歲,并與青梅竹馬訂了親。奈何被巫祝選中,大好的親事只得告吹,生祭了河伯。而伏姑娘死后不久,選中她的那名巫祝便橫死漳河,肚子像是被野獸利爪所剖開,五臟六腑都不見了。事情到此還沒有完,自那之后,張家村每日都會有人死于漳河,死狀多樣,無一不凄慘。張家村不少村民為了保命,紛紛出逃。可這并沒有什么用,不管逃出去多遠,他們的尸骨必會出現(xiàn)在漳河。于是,張家村又被喚為“等死村”,進村就相當于在閻王爺?shù)墓椿曜V上登記。對此,有人猜測說,伏桃生前并非處子,激怒了河伯,才會招來如此禍患。還有人猜測,是那騙子巫祝的緣故,逼著伏桃委身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河伯,讓她死后化為厲鬼,報復村民。沈泊如聽罷,輕聲道:“不是第一種說法,第二種也不對。”他作為神仙,知道漳河中的確有神,但不是河伯,而是神女。沈泊如與漳河神女同屬水神,曾有過幾面之緣。人死在水中算是枉死,按常理不能離開水中,也不能踏入輪回。而漳河神女性子溫婉,對于那些凡人送給她的“小媳婦”,都盡力安排她們轉生。“河伯”不會報復凡人,伏桃也不會離開水中。那會是什么東西?沈泊如越想越覺得不對,心里一陣煩躁,揉揉眉心,緩聲道:“我想去這個張家村看一看?!彼曇艉茌p,若春風化雨,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店小二聞言卻嚇了一個激靈,雖說近來有不少道門弟子前往張家村,但眼前這幾位,怎么看都不是打鬼捉妖的料子。尤其是說話的公子,清雋文弱,看身量估計還不夠厲鬼塞牙。小二不禁勸道:“公子還是不要去那鬼村了,太危險,前一陣去的仙師都沒出來。眼下那村子里是什么情況,誰也說不好?!?/br>沈泊如知小二是好心,向他道了聲謝,溫聲道:“小二哥,張家村大概在什么位置?”店小二頭回見這樣上趕著送死的,愣了愣神,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他猶豫片刻,心一橫,破罐破摔般說道:“臨漳縣東南方就是!三位客官好生歇息,告辭!”待小二走后,沈泊如才問道:“三寶,你在鄴城當監(jiān)察小仙時,可有探聽到臨漳縣張家村的消息?”對于“三寶”這個名字,報春燕一開始是抗拒的,不過被喚了兩天,勉強接受。好歹是個名字,比“哎那個誰”強了許多。三寶面露愧色:“沒有?!?/br>江移舟雙眼微微瞇起,笑起來也多了幾分邪氣:“看樣子,張家村的事情是被故意瞞下來了,膽子倒不小。”沈泊如細細思索片刻:“先回屋,我需要一面鏡子,看能不能找到漳河神女?!?/br>幾人回到客房,江移舟掩好門,找來一面梳妝用的小銅鏡,遞給沈泊如。沈泊如接過銅鏡,把它放在了裝滿清水的臉盆子里。他咬破中指,往水中央滴入幾滴鮮血。平靜的水面突然泛起層層漣漪,原本沉入盆地的小銅鏡被幾道細小水流托出水面,光鑒平滑的一面正對著沈泊如的臉。沈泊如注視它,神情嚴肅:“漳河?!?/br>鏡中景象驟變,瞬間將人的視線拉到漳河之中。透過鏡中的畫面,能夠清晰看到河中境況,水藻游魚無一不顯。可就在這時候,畫面忽而黯淡,像是被什么人故意遮擋上了。懸在半空的銅鏡劇烈震顫,“哐當”一聲掉入水中,鏡面徹底碎裂,再也沒有辦法使用了。三寶還沒反應過來,訝然道:“怎么回事?”“被發(fā)現(xiàn)了?!鄙虿慈巛p輕嘆口氣,他撿起水中銅鏡:“我不知道攔下我的是不是漳河神女,如果不是她,那就糟糕了?!?/br>三寶愕然:“難道還有人敢跟神仙動手?”沈泊如笑道:“敢跟神仙動手的人多了,歷史上出過多少打砸神廟的事情?尤其是漳河這一類的神?!彼D了頓,平靜道:“漳河與我不一樣,她這樣的水神,是依托信仰存在的,與其說人們信仰她,倒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