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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應一邊演示一邊向她解釋,說這腕弩里安裝了一百枚細如絨毛的毒針,用時只需按下手鐲一側的福字花紋,就能發(fā)出足以毒倒一個壯漢的毒針。 唐應深覺這個腕弩做得不好,她覺得像李姑娘這樣的柔弱女子大約不會喜歡見血封喉的毒針,但是單純的麻沸針想要讓一個人失去行動能力需要時間。 李凝卻沒有半點顧忌,臉上露出了贊嘆的神情。 唐應立刻融化成了一灘水,心里軟軟的。 她給李澈的圖紙沒有送李凝的精致,只是最簡單的輕便機關,勝在做得容易,大部分人只需稍學一些基礎就能自己動手修理和制作箭矢,唐應覺得這大概會被用于軍中,肯跟著金風細雨樓北征的野生江湖人士全是一腔熱血,唐應更不例外,給出去的時候十分痛快,并且堅決拒絕了李澈給的酬金。 只是如果她沒記錯,李府里好像還有幾個她的同門師兄? 唐應很快在李姑娘溫柔的笑臉里融化成水,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大年三十那天,李凝沒能回府,而是在黃樓渡過了一場歡宴。 金風細雨樓的黃樓是宴飲娛樂之所,蘇夢枕一年間踏進這里的次數屈指可數,然而這份距離感并不會影響他在金風細雨樓子弟心目中的地位,反倒因為少見,故而他每次踏入黃樓,都成了金風細雨樓難得的節(jié)日。 也許是周遭的氣氛太過熱烈,沉悶了許久的李凝也被感染了,嘴角忍不住輕輕上揚起來。 金風細雨樓里沒有豢養(yǎng)歌姬舞女,黃樓的宴飲娛樂重點在飲,有時候氣氛實在好,會有不少人自發(fā)上臺吹拉彈唱,也有即興切磋之類,偶有唐應這樣的妙齡女子愿意上臺,即便唱得不太好,也會引來一陣陣喝彩之聲。 唐應之后,眾人拱著楊無邪上臺彈琴,琴聲悠揚響起時,剛剛下臺的唐應喜滋滋地湊到李凝身邊,大聲地說道:“我聽他們說,一會兒還有煙花放,黃樓的管事準備了好多!” 李凝眉眼一彎。 黃樓的喧囂聲都靜了一靜,然而在蘇夢枕一眼瞥過時,落在李凝身上的視線全都移開了。 唐應看了看李凝,又望望蘇夢枕,一時竟不知該羨慕誰好。 金風細雨樓新年的第一盞煙花升上天空時,汴京城里正在發(fā)生一場足以史冊留名的謀逆大案。 起因是軍中有官員研制出了威如雷霆的霹靂炮,趙佶大喜過望,還沒來得及嘉獎此人,此人便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歷時半月,終于被九皇子查出下落,不想卻和太子有關,此后趙佶不斷收到太子秘密派人采購火炮配方所需的硝石硫磺之類的東西,他起初并不肯相信,但消息不斷被證實,趙佶的心也越來越冷。 終于在太子府的霹靂炮即將研制成功的消息傳到趙佶耳朵里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沉著臉宣太子入宮,隨即命人搜查太子府。 太子入宮時毫無防備地被拿下,隨即搜查的人手傳來消息,說在太子府里沒搜出霹靂炮,只搜出了一批火藥弩。 太子很懵,趙佶也很懵,出于對這個兒子二十多年來的信任,他命人叫來太子,令他當面解釋。 太子有個屁的解釋。 他根本不知道那批簡單的,輕便的,能在軍中推廣開來的弓弩是什么時候變成火藥弩的,然而太子就是太子,他的腦子轉得十分靈光,立刻就道:“兒臣偶然得來圖紙,想造出成品之后獻給父皇,以便在軍中推廣?!?/br> 在家私藏霹靂炮還可以說和謀反沾點邊,私藏一批巴掌大的火藥弩,雖然也有些奇怪,但至少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 趙佶有些猶豫。 以他的頭腦,很難在一時半會兒理清楚這些日子查到的消息和兒子到底無不無辜之間的關系,這時身邊的九皇子似乎有些急于打壓太子,立刻進言,說火藥弩的危害也很大,太子私藏別有用心。 趙佶反倒有些懷疑起九皇子來。 太子當即抓住了機會,一通聲淚俱下的解釋,令趙佶放下了七成的心防。 最終眼見天色已晚,又是一家團圓的時刻,趙佶還是沒讓太子自己回去,而是留他在宮里宴飲,不多時宮中煙花綻放,五彩繽紛。 煙花的轟隆聲響之中,一道微不可聞的火藥爆裂之聲被蓋過,太子志得意滿地自斟了一杯酒,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桌案上不知何時放了一個巴掌大的機關弩。 上座的趙佶身子晃了晃,忽然一頭栽倒下去。 金風細雨樓的煙花剛剛放完。 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什么東西是李凝最喜歡的,大概也就是煙花了。 大夏也有煙花,每到佳節(jié)夜空之中總有許許多多的煙花飛散,她不喜歡夏宮,卻很喜歡都城天空的那一盞盞煙花。 后來她再沒有見過比大夏更美的煙花。 她本以為不會再見到了。 李凝仰著頭,像一個小孩子似的看著漫天的燦爛煙花漸漸消散,不知怎地,忽然有些鼻酸。 這時忽有一道身影掠至她身前。 李凝下意識地想要后退,卻在看見這人面容時硬生生停住了腳步。 是蘇夢枕。 蘇夢枕輕聲問她,“想不想去看更多的煙花?” 李凝看了看熱鬧的黃樓,小聲地說道:“不管他們了嗎?” 蘇夢枕說道:“不管他們?!?/br> 李凝重重地點了點頭。 蘇夢枕朝她伸出了手,就在李凝遲疑著把手放在他掌心的時候,那雙溫暖卻瘦骨支棱的手一個合攏,以一種輕柔的力道將李凝帶進了懷里。 李凝忽然怔住了。 蘇夢枕的衣裳厚實而柔軟,她的臉貼著一層軟軟的衣料,其實并不算和他有太多接觸,然而,然而…… 李凝還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心悸。 蘇夢枕的輕功很好。 雖然他很少會用,因為輕功需要提氣,他一提氣就會咳,這種咳嗽不會吐血,卻很難忍耐。 但忍耐本就是人生必經的路程。 何況此刻他的胸膛上有了一份輕柔的重量,暖暖地熨帖著他的心口,讓他無暇去顧及破敗的身軀,只想長長久久地留著這一份重量,這一份溫暖。 蘇夢枕帶著李凝飛掠到了金風細雨樓的最高處,發(fā)號施令的青樓中樞,最高最高的飛檐上。 遠遠的能看見汴京城因為放了太多煙花而微微發(fā)紅的半邊天空。 太高了。 由于視角太過奇特,李凝的眼睛簡直要比煙花還要亮了,蘇夢枕曾經見過出生沒有多久的嬰兒,嬰兒的眼睛往往會比成年人亮許多,也好看許多,但他知道,再好看的嬰兒眼睛也不會比這雙眼睛更好看。 他彎了彎嘴角,輕聲說道:“人和人所看見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弱者仰望,強者俯瞰,站得越高,看得越清楚?!?/br> 李凝一眨不眨地看著煙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