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崗位上,他們相處了二十年，之間的關系自是不同尋常。

但盡管如此,這位如今在教廷除了教皇之外最具實權的老人卻沒有一點兒驕矜之色,他向引自己進來的內(nèi)侍輕輕頷首,然后向辦公桌后面頭也沒抬的教皇行了標準的禮節(jié)。

新任教皇可一點都不好惹,所有試圖以自己的老資歷對年輕的教皇指手畫腳的人，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在圣城了。

“坐?！碧K懷瑾把手中的文件翻過一頁，然后合攏放在一邊,這才抬眼把目光分給了自己過去的老師，同時雙手十指指尖相對放在桌上，露出詢問的神色。

“陛下……”保羅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只挨了一點邊,然后清了清嗓子,試探道，“紅衣主教們都很心急,您知道,他們教區(qū)里的事務可不少,總一股腦在圣城帶著，各大小公國怕會出現(xiàn)什么變故?！?/br>
“啊，這件事，”蘇懷瑾全神貫注才cao縱自己的舌頭卡在合適的音準上——現(xiàn)在他們又不說英語這種大陸通用語了，而是用上了阿德里安那個毫無印象的故鄉(xiāng)的語言，聽起來跟上個世界的法語有些像，“明天就讓他們回去好了，以往怎么做，今年就還怎么做?！?/br>
“什、什么？大人……”保羅明顯的愣住了，他可絕對想不到今天會得到這個答復，“一點修改都不需要做嗎？”

……這樣的話，把位高權重的紅衣主教們生生多留在圣城十幾天是要干嘛，嫌生活太枯燥耍著大家解悶兒嗎？

“為什么要修改呢？”蘇懷瑾不解地望著他，“這套方法從上上任教皇開始，已經(jīng)持續(xù)行使了五十多年，事實證明對待加固封印非常有效，今年有什么不同嗎？”

“……”

蘇懷瑾擺了擺手，拿起剛剛放下的鵝毛筆沾了沾墨水，重新打開了一卷文件。

“既然如此……”眼看對方做出了在忙的姿態(tài)，保羅也不好多留，“我就先退下了。”

他站起身，整了整一絲不亂的袍子，在得到“去忙吧”的回復后，一頭霧水地從教皇辦公室退了出去。

算了，阿德里安從小做事就愛出人意表，這次這么干，大概也是有什么深意的吧？

只是……要怎么跟紅衣主教們解釋呢……

辦公室里的蘇懷瑾此刻可沒有他那么多糾結，他正為自己成功在最短時間內(nèi)結束了談話松一口氣，并不甚滿意地為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打了八十分。

嗯……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剛才的處理方式倒不是他的即興演出，而是阿德里安早就計劃好的——十幾天前他將伊爾雅派出去游歷，同時也派出了絕對忠于每一任教皇的訓誡騎士團，這些修為高深的騎士們會趁著紅衣主教不在，把各國教區(qū)暗中徹底清理一遍。

他可不是上任教皇那樣善于和稀泥的老好人，在他的統(tǒng)治之下，那些心照不宣的灰色地帶將被嚴厲禁止，至少……絕不能像過去那般猖獗。

這種自信無疑來源于實力，在登基接受光明神力以前，他的能力便已經(jīng)與自己的義父相差無幾了，至于現(xiàn)在……

誰要是有什么不滿，讓他直接來說好了。

這一天蘇懷瑾在辦公室里一直待到深夜——用不熟悉的語言處理從沒接觸過的事務也實在是難為他了，但好在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上手，處理到最后幾份文件的時候，他不僅由此飛快地對大陸上的局勢進行了粗淺的了解，還因為自己本身多年跟文牘打交道的經(jīng)驗，速度比之正主還更快了幾分。

即便如此，到終于能舒服地泡在堪比游泳池的豪華浴池中的時候，他也已經(jīng)累得只想在這里睡過去了。

幾個內(nèi)侍盡職盡責地給完全不想動彈的教皇擦洗身體，溫暖的水流加上力道適中的按摩，等到一個內(nèi)侍輕輕推他的肩膀示意起身更衣的時候，蘇懷瑾覺得自己剛才仿佛已經(jīng)做完了好幾場夢。

這倒是讓他稍稍精神了些，擺手謝絕了內(nèi)侍和騎士的護送，一個人優(yōu)哉游哉地走向臥室。

這圣殿當真是奢華已極……蘇懷瑾一邊散步一邊感嘆著，哪怕是他從前三世經(jīng)歷過的任何皇宮，恐怕也不能與這里相提并論。

當然，這里面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建筑風格的關系，巴西利卡和古羅馬式融合在一起，從任何一個角度上看都無疑會讓人聯(lián)想到金碧輝煌之類的詞匯。

教皇的臥室倒是意外的簡潔，整個房間里幾乎都是由“尊貴的白色”組成的，最華麗的就要數(shù)懸掛在床頭上方的十字架了，其余地方則是能簡則簡，連窗簾上都找不到多少繁復的花紋。

這其實讓還保留著古時候老土思想的蘇懷瑾有些不適應……說真的，感覺好像靈堂一樣。

咳，話雖如此，但作為一個有著正常欣賞水平的人類，蘇懷瑾還是能夠看出這里經(jīng)過了十分精心的設計，讓身處其中的人感覺非常舒適。

門邊立著一面很氣派的大鏡子，他走過去，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沒看過這具身體到底是長的什么樣子。

“……”

鏡子里的人十分同步地睜大了眼睛，露出些不可置信的神色——這種表情在這張臉上無疑不常出現(xiàn)，以至于看起來都有些別扭了。

但這……確實……實在太出乎意料了。

蘇懷瑾從來不否認自己長相俊美，但面前這個人還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理所當然的，像前面幾次一樣，阿德里安的臉上還是能找出他本人的影子，但也許是因為人種變化的緣故，所有的輪廓都被刻意地加深了，皮膚變得更為白皙，唇色卻一改平日的淺粉，呈現(xiàn)出一種堪稱誘惑的紅色，瞳孔則變成了天空一般美麗的冰藍，淺金色的長發(fā)披散肩頭，與睡袍上華麗的金線交相呼應。

長得簡直像個吸人神魄的妖精……卻又偏偏帶著一身的禁欲和圣潔，這種極其矛盾的特制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蘇懷瑾盯著鏡子，忽然一點都不覺得記憶中“您簡直比神明還美麗”是簡單的恭維了。

就看了這么一會兒，他居然有些臉紅。

這讓他對自己接下來準備偷溜出去的計劃有些發(fā)愁——即使這是一個平均顏值比較高的世界，還有精靈族這種仿佛開掛一般的物種，但他相信，無論如何阿德里安的這幅容貌都不在“正常”范圍之內(nèi)吧？

想要不引人矚目地去尋找伊爾雅，現(xiàn)在看來難度好大……

算了——他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放下這件事，反正除了紅衣主教之類的高層，大陸上并沒有其他人知道教皇的長相，這已經(jīng)是他現(xiàn)在占據(jù)的最大優(yōu)勢了。

第二天一早，心急地包圍了保羅辦公室的紅衣主教們就得到了那個讓他們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指令：解散，一切維持原狀。

……您真的不是在玩兒我們嗎圣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