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動物紀錄片，踩著的是秦世華冬天里用的水浴泡腳儀，正騰騰冒熱氣。那邊楊素也正拎著一只小漁網從缸里撈她的烏龜出來洗殼，秦臻打了招呼，看完一圈卻沒找著秦世華，“我爸呢？”

楊素隨口回答，“廚房里頭抽煙?！?/br>
秦臻聞言探頭望了望，秦世華果然開著抽油煙機背身蹲坐在一只小板凳上吸煙，看起來寂寥得很，“怎么回事？”

楊素努努嘴指沈倪，“感冒了，怕他又嗆著，何況奶奶在，就不讓你爸在客廳抽煙，給他氣壞了，也不肯去書房，直接鉆廚房了。”講完又切一下，提高聲音道：“廚房就廚房，好像還虧著我們了似的。”

秦臻聽得好笑，放了手里的東西，忽然想起來，“晚自習請假了？感冒得厲害？”說完伸手探了把沈倪額頭，“沒發(fā)燒吧，但有點汗?！?/br>
沈倪點點頭，又扭頭向楊素：“泡腳太熱了，想脫外套?！?/br>
楊素立刻出聲制止，“你就是跑完步立刻脫衣服又喝涼水才感冒的，不許脫，發(fā)汗是好的?！敝皇撬幻鏀?shù)落一面又覺得沈倪看起來是確實熱極了的模樣，想了想，才松了點口，“秦臻你摸下他背心有汗嗎，要是的話把衛(wèi)衣脫了也行?！?/br>
沈倪一聽，立刻坐正，眼睛瞪得溜圓，秦臻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從他T恤領口往下擦了兩把就收回手來，“是有點，可以把外套敞一會兒。”

秦世華正好抽完煙拉開廚房門回到客廳，跟秦臻打了聲招呼，“回來了？今晚在家住嗎？”

秦臻搖頭，“回去有事?！?/br>
“那先好好陪奶奶坐會兒，別急著走。”

秦臻點頭答應下來，坐到她右手邊，“沒節(jié)日沒放假的，怎么想著這兩天回來，我們幾個都沒法陪你。”

老太太擺擺手，淡淡道，“一起住的那個，昨晚躺下還好好的，今早就叫不醒了。家屬過來打包東西，陪護問我要不要回家住兩天，下周回去換房間，想著久沒看見你和小倪了，就答應了。”

沈倪年紀小，聽了這樣的話心里失落，低低啊了一聲。

老太太安撫地笑一下，“都是這樣的，小孩子家風一吹就長大，人老了睡一覺就沒了?！庇中Φ溃敖裉旎貋?，小倪過來抱我，嚇我一跳，也不知道是他又長高了，還是我縮短了?！?/br>
大家一聽，又都笑起來。實際上老人家倒是沒多少要講的，左不過問幾句秦臻近來工作如何，生活如何，沈倪學習如何，又交代些常念叨的話，其余的，她其實更愛聽孩子講自己的事情。老太太有七十四了，思維卻十分清晰，先前沈倪跟她講周采茆和鐘鑫，她不僅都能想起來，還能笑著評點上兩句，秦臻的朋友也是一樣。

楊素從衛(wèi)生間出來，見他們祖孫幾個親親熱熱講話，氣氛十分活絡，立即把清潔好的金錢龜塞到秦世華手里，兩步坐去沈倪身旁，順利加入談話。實在是天遂她愿，話題剛巧到老太太佯裝抱怨秦臻快兩個月沒去看她，楊素趁機就抓住時機，隔著兩個人對秦臻旁敲側擊道：“你回來之前奶奶還在問你最近忙什么，都沒時間去看她，說你什么時候帶個小姑娘一起過去?！?/br>
秦臻十分了然地看楊素一眼，“你又開始了，她從來不問這個。”

“行吧，是我提的?！睏钏亓⒓闯姓J了，卻又道：“今天趁著奶奶在，我們來說一說，你是還年輕，但等將來認識了好的，再談幾年該幾歲，你可以自己掰手指頭算算?！闭f著看了秦臻面色一眼，頓了頓才繼續(xù)，“我和肖阿姨替你看了一個，剛和奶奶講…”

“你別忙活了。”秦臻正色著打斷楊素，卻又像是心情頗好的樣子，補上一句，“我自己有個挺喜歡的?！?/br>
沈倪心里立時咯噔一下，全身寒毛都立起來了，十分警惕地看向秦臻。

楊素注意到了，問沈倪，“看來你知道??？”

沈倪趕緊撥浪鼓似的搖頭，“我不知道?！?/br>
楊素懷疑地瞥他一眼。老太太倒像是有點興趣的樣子，問他：“那情況如何？”

秦臻笑起來，“拒絕我了?！?/br>
楊素砸了咂嘴徹底迷糊了，怎么被拒絕了還樂成這樣。何況兒子在媽眼里又是誰都比不上的好，她立刻諷刺表示不滿，“什么樣的啊，還能拒絕你？得是天仙了吧?！?/br>
“還天仙?！鼻厥廊A在一旁插嘴，“他那個悶脾氣，誰看的上?！?/br>
楊素懶得理他，只問秦臻，“說為什么了嗎？”

秦臻糊弄她，隨口答道：“不合適吧。”

“你以為參加相親節(jié)目滅燈呢，少跟我來這套。”

老太太沖他做鬼臉，說：“從前念書的時候還有小姑娘給你寫信，錯塞到報箱里被你爸撿到，揍你一頓，你就見誰都不理了，現(xiàn)在輪到自己了吧。不過也沒關系，又不急，要是喜歡，多花些時間算什么。年輕多好啊，不像我們那時候，時間都花在些零碎的事情上頭，你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缺，做些想做的事情，跌些跟頭也不妨事?！?/br>
沈倪慣常總見楊素和楊素父母催促秦臻，或是被秦世華說教一些古板觀念，卻不想老太太這話講得無比開明。

老太太轉頭向楊素，“你也是，我總跟你說莫與兒孫作遠憂，福氣催不來的，你聽不進。我偶爾想起秦英和倪靈心里也要難受一時半會兒，怎么都不明白是哪一步沒有教好，不是不管，是管再多都沒用。前兩年老頭子還在，我們講起來，也覺得說到底還是只要健康安穩(wěn)就好?！?/br>
眼見著氣氛差一點冷卻，老太太又合宜地停下，笑瞇瞇繼續(xù)問秦臻：“不過我倒也好奇是什么樣的人?！?/br>
秦臻這才認真想了想，回答說：“年紀挺小，但主意挺大的，人倒確實是好看。”

楊素一聽，立刻擺手，“那不行，聽著就典型是那種拿不住的，還得找個聽你做決定的才好，漂不漂亮都是其次。”

老太太總愛和楊素對著干，偏要幫秦臻講話，“有什么不行的，難得他喜歡，再看看對方態(tài)度吧，要只是姑娘家矜持一下呢，別可惜了，兩個人能下定決心今后多少年都一起吃飯睡覺，說來容易辦來難。來來往往這么多人，你怎么偏偏就看重她呢，她怎么偏偏就選中你呢，想起來是很珍貴的?！?/br>
秦臻沒有答話，也不再表態(tài)，倒是沈倪聽完又想起某次周采茆和他講的話，覺得心里頭像是被人戳著說教一番似的，用說教來形容卻也不大對勁。

楊素不能反駁老太太，況且她說得有理，自己也是頭一回聽秦臻在家里說這樣的話，看起來頗為中意對方的樣子，稍稍也被帶起些許興致，接連又問了三兩個問題，秦臻卻是打著擦邊球一一糊弄過去了，到最后楊素也覺得無趣，轉頭一看沈倪像根棍兒似的杵在中間，看一眼她又看一眼秦臻，傻了吧唧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