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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塵這一覺睡得有些沉,亦有些長。他醒來時,窗外已是暮色藹藹,云蒸霞蔚?;馃品砹税脒吿炜?,漸次分明的壯麗映入他黑白分明的瞳孔。他有些懵,下意識地去摸床的另一邊。那兒尚有溫熱,仿佛是什么人才走一般。他怔怔地收回指尖。等等,大事不妙!一醒來就開始在床上找妖孽是什么時候養(yǎng)成的習(xí)慣!他被這個認知嚇得五雷轟頂,趕緊打消念頭,自我催眠:瞎說!這絕對是偶然,下意識的偶然!都怪變態(tài)上次、上上次都爬到自己床上睡覺,這次圓月之日過去,他才會下意識地去找!對對對,都是妖孽的錯,都是月亮惹的禍……他內(nèi)心碎碎念了一番,給自己做好牢固的心理建設(shè),這才掀開被子準備下床。下了床,他一抬頭,在一旁的晾衣架上看到了男人給自己準備的衣服。“……!?”他開始扭頭,擼袖子,滿屋子找那個變態(tài)審美的妖孽:這衣服還敢再鮮亮一點嗎?!只見香樟木的衣架上整整齊齊、端端正正地掛著一套從里到外、漸次開來的粉色衣袍,里衣是淺粉色也就算了,畢竟當時他一夜沒睡,太困了,沐浴過后接過男人遞過來的衣服一套就睡了,也沒在意什么顏色不顏色的。一個大老爺們兒嘛,其實對穿著也不是非常在意,就算這段時間被男人養(yǎng)刁了習(xí)慣,也只求舒適罷了。但是,一整套的這個系列是個什么鬼?!其實湊近了細看,粉紅色暈染在月白的底料上,衣裳領(lǐng)口、袖口處精繡的桃花枝葉并不俗氣,反而顯得清新,別有一番俊麗。但無論如何,這樣鮮亮的、從里粉到外的,男人甚至貼心到連配飾都準備了粉紅的水晶扇墜子、腰上垂下參雜翠綠的粉色流蘇,他怎么看,怎么覺得,就是男人那無聊的惡趣味在作祟?好比昨天好好的突然來個咧嘴笑,把路元翟嚇暈過去一樣!等等,說到路元翟,男人到底帶了人出來沒有……?想到這里,他有些急了,門口這時傳來“噔噔噔”的敲門聲,接著小鮫的聲音響起。“南塵哥哥,你醒了嗎?”他剛想開口說醒了,并放人進來,猛地一動,低頭看見自己只穿著一件里衣的模樣,頓時就抓狂了。“嗯……小鮫,”他一邊搜尋著有沒有其他衣裳可穿,一邊回答道,“在門口稍等會兒,我在更衣?!?/br>小鮫應(yīng)了一聲,端著菜粥與幾樣小點心,乖巧地站在門邊等著。他將整個房間都翻遍了,除了衣架上一整套的粉衣,其余連塊白布都找不出來,除非他裹著被單出去見小鮫。他不忍心讓小孩站在門口久等,只好一咬牙,披上了那套粉嫩的外裳。——明知我不愛鮮亮的衣裳,還偏偏如此,有本事在陰陽瞳里躲一輩子別出來……審美扭曲的死變態(tài)!門咿呀地應(yīng)聲而開,小鮫只聽南塵的聲音道,“進來吧?!?/br>他端著托盤跨門而入,將托盤放下時,跟著南塵的腳步進去將托盤放下時,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他抬起頭,愣愣地盯著了南塵一會兒,突然道,“南塵哥哥,你今天真好看……”“咳,咳咳……”南塵本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聽了這話口中的茶險些噴了出來。他第一反應(yīng)是小鮫說的是自己這件衣裳好看,隨即反應(yīng)過來,不對,小鮫哪里看得見自己這件粉紅色的衣裳?“你又看不見,怎知……?”小鮫搖搖頭,道,“不是那種好看,是、是……”他歪著腦袋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詞,雙手比劃著道,“是靈魂上的那種好看,今天南塵哥哥的顏色跟以前都不一樣!”南塵一直很好奇小鮫眼中的世界,聽他如此形容,便來了興趣,問道,“靈魂還有顏色嗎?”“在我眼中大家都有不同的顏色的,”小鮫道,“顏色有很多、很多種,很多人的顏色都叫不出名字。有些人的顏色一直都是一個,有些人的顏色五彩繽紛的?!?/br>“那我是什么顏色的?”小鮫想了想,卻搖了搖頭,“南塵哥哥的顏色一直都在變,小鮫看不清楚……平常的時候,它都跟蒙上了一層霧氣一樣,朦朦朧朧的……有時是銀白的,有時很黑,但都不大清楚……”“但是今天,南塵哥哥的顏色突然變得清晰了?!?/br>小鮫笑起來,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南塵看,“今天的顏色,是一種很好看、很好看的顏色!”很好看、很好看的顏色是什么顏色?該不會是粉紅色吧?!想到這里,他低頭不忍直視地掃了一眼身上的衣裳,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腦袋,“小鮫吃過了么?”小鮫剛點了點頭,門外又傳來三聲整齊的敲門聲。南塵疑惑,這個晚飯的時間了,誰會突然上門來,莫非是店小二?于是他理了理衣服,上前道,“進來。”門外的人終于守到了一個對方醒了的時間,心跳頓時停了一拍。想起昨晚快馬加鞭地趕去卻仍未趕上,只剩下那昏死過去的嚴公子,他確信了房中之人自身不是絕世高手便是名門貴族。帶了高手前去劫人,不然如何在那樣嚴密的守備中全身而退呢?不,或許不是全身而退,那人在房中睡到了現(xiàn)在,受了什么傷也說不定……他有些焦慮地用折扇敲打著手心,敲門的手指再三提起,又再三放下,最后聽到門內(nèi)動靜,心一橫,敲了三聲,沒想到真的被應(yīng)了。掉線許久的尹翰墨尹公子終于成功上線,他欣喜地推開了門,臉上擺上禮貌而不失親切的笑容,道,“南公子,好久不見,你……”好久不見什么啊明明他們昨天下午才剛見過面!尹翰墨內(nèi)心將自己這段脫口而出的,拙劣的開場白罵了個遍,還未等他搜腸刮肚接下去要說的話,打開的門板帶起一陣微風(fēng),將所有的話語都吞沒了。他并未看見南塵的正臉,身后小鮫“唔!”地叫了一聲,好像是被茶水燙到手了,南塵連門外之人是誰都未看見,便急著轉(zhuǎn)過身去。那一瞬間,在鎏金的夕陽下,蹁躚揚起的與云霞同色的衣擺,驀地闖入尹翰墨的眼簾。背面的衣擺上簇擁著大朵的桃花蘇繡,做工精湛的針線甚至讓桃花每瓣花瓣上的細紋都清晰可見,漸次盛開的粉瓣灼灼地綻在他流轉(zhuǎn)的回風(fēng)中,那栩栩如生的桃瓣眼看就要溯風(fēng)回雪,乘風(fēng)飛揚。南塵良久未聽見動靜,一回頭,才見一個身著云錦的人微張著嘴,愣愣地站在那兒,話都沒說完,也不接下去,就直直地看著自己的背影發(fā)呆。他突然覺得這人呆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