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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很近。走到要分道的地方,岑愿站住,低聲叫了于沛昀一聲。他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這條路上延伸到校外,學校安置的路燈隔得很遠才有一盞。橙黃色的暖光,盈盈發(fā)熱,小蟲子和飛蛾圍著燈轉啊轉啊轉。好像永遠不想停下來,可是終于一頭悶上去的時候,翅膀掙扎著扇了扇,只得無力地向后墜下去。今夜無星無月,遠處的天邊呈著一點紫色。于沛昀望著岑愿,風清淡地拂面,他聽見了時空分割的聲音,清楚明晰,就在他面前,那就像……就像……就像小時候把紙疊一疊,用力壓一壓,然后輕輕展開,沿著折痕撕開的聲音。“呲……呲……”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昏暗的幕布下,岑愿顯得格外遠。遠到他的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鋪天蓋地。他說:“于沛昀,我找到我要的人了?!?/br>終于——“呲啦”——紙斷開了。然后于沛昀逼著自己盡可能從容不迫地回答:“恭喜你啊?!?/br>于沛昀這天夢見了第一次接到岑愿電話的那天。那個時候他們兩個的關系正脫離于沛昀單方面成天纏著岑愿的狀態(tài),開始向岑愿愿意等他放學吃飯的方向發(fā)展。于沛昀卻還是沒敢停下來假裝交女朋友。他還不知道岑愿怎么想的,但是猛攻之下沒有掩護的話,怕給人嚇跑了。雖然也挺對不起幾個小女生的,但是怎么辦呢,于沛昀有點自私地想:那人是岑愿啊。那晚他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有點受驚,更多的卻是欣慰,小沒良心的終于知道主動找自己了。誰知手機剛放到耳邊,于沛昀醞釀好的吊兒郎當的口哨就僵在了嘴邊。那頭岑愿吐得昏天暗地,邊不住地咳嗽邊凌亂地憋出幾個字來。他急著問他怎么了,岑愿卻根本沒辦法好好講清楚。終于有服務員發(fā)現了,拿過電話說了地址。于沛昀衣服都來不及套,抓著車鑰匙就往外跑。他推開酒吧包間的門,岑愿已經被剛才報地址的服務員從衛(wèi)生間帶過來安頓好。里間燈開得很暗,各種酒瓶歪倒一地,桌上堆著的煙都只抽了幾口,有些還沒按滅,味道污濁,嗆得慌。岑愿斜靠在沙發(fā)上,面色酡紅,眼睛微闔,緊緊地抿著唇,看起來很難受。于沛昀輕輕走過去要拉他,岑愿忽然睜開眼睛,清亮地望著他。于沛昀說不出話來,那個時候靠得太近,一瞬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呼吸。他幾乎是立刻就像做些什么。他明白自己現在有點乘人之危的心思在蠢蠢欲動,可是岑愿的眼睛太亮,一片清明,讓他不得不克制住。就像無數次他猶豫著要不要給岑愿一點熒光時那樣,明明他擁有著一顆太陽啊,他比岑愿身邊的任何人都擁有光亮,惹人羨慕,惹人趨附的光亮??墒轻傅姆磻皇亲屗X得無助,這個人有自己的星星,并不需要他那點即便是來自太陽,也顯得微弱的光芒。岑愿伸手拽住他的衣領,拉倒呼吸相聞的地方,顫著聲音問:“我生病了,你知道嗎?”岑愿紅著眼睛,執(zhí)著地看他。你知道嗎。于沛昀恍恍惚惚地動了動唇,他從沒見過岑愿脆弱到這種程度。他成績斐然,性格冷清,縱然相熟之后于沛昀知道他還有很多面,眼里有細碎的光彩,只是不為人知,可是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他那天早上開會的時候,是發(fā)現岑愿有些不對勁,可是中途他爸于書記來了個電話,他就不得不走了,什么也沒來得及問。岑愿在他眉目間看了許久,忽然用力的推開他,別過臉埋進雙手間。算了,他說:算了,你別回答。指縫間溢出來的溫度燙得于沛昀心疼。這一晚他終于知道岑愿為什么寧肯清冷地避開所有人,對他人的事大多置若罔聞,而為什么卻還有人覺得他善良熱切,模樣溫柔。冷淡的是他,熱情的也是他。他不是自私任性,他是太在乎,所以害怕。岑愿記得每個人對他的好,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深深切切,他小時候就知道自己不幸福,冷眼不顧他的父母親人,吵鬧破裂的家庭,讓他早早就知道自己從來不被愛著。他企圖去尋找其他溫暖,結果卻全是徒勞。所有感情都不可能長久維持,愛情友情親情……后來他怕了,他怕一切失去,更怕一切擁有,他怕發(fā)現愛的脆弱和淺薄。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接受什么,也不付出什么。他盡力掩飾自己的所有情緒,可是原來還是,渴望得到一點點溫暖。他想要絕對的信賴和愛。哪怕一個人也好,有人能每天和你一起生活,一個人負責摘菜,一個人負責洗碗,一起吃飯;一個人叫另一個人起床,拉開窗簾迎接陽光;一個人照顧生病的另一個人,熬粥燉湯,忙忙碌碌。也許不說很多話,也許會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拌嘴,也許各自有著手下的事去做,各自獨立,各自成熟;但是從不爭吵,從不產生離開彼此的念頭。你是你,我是我,可是不妨礙相互感受背后的溫度。這個人體悟到你最細小的感受,你藏無可藏避無可避,可是你們一個眼神就知道什么要說破什么不要。永遠沒有,沒有一點點背叛和懷疑,無論你是對是錯,至少兩個人先站在一起,背負一切。換做于沛昀以前,或者說,換做另一個人站在于沛昀對面。他聽見這些話,遲早跑得沒影了。可是那天他只覺得自己混蛋,然后一字不說,抱著岑愿出門。車開到岑愿樓下時他已經睡著了,于沛昀甚至不敢去找他身上的鑰匙。他不知道現在這種緊張和患得患失是出自于什么,他也開始怕,岑愿明天早上想起來自己說了這些給自己,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在他身邊。他絲毫沒發(fā)現自己失去了風云肆意的灑脫風流,只知道摸出煙來下了車狠狠抽幾口,只穿著薄襯衫,被凍得打哆嗦,卻又因為短暫的大腦停擺而放松。第二天一早于沛昀樂呵呵地撐著腦袋看著身邊睜眼醒來的岑愿,一手暗示地從被子里賊兮兮地摸上岑愿的胸口,看他一怔,清醒過來,自己面上笑著,心里卻跳得慌。岑愿抬眼掃視了一下:不熟悉的被子,不熟悉的床,不熟悉的擺設,不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于沛昀以為這種情況他應該能看見岑愿直接叫出來,或者就算強裝冷靜,也要質問他,要確認發(fā)生了什么。可惜岑愿瞪著眼沉默了一分鐘,一如既往平靜地開口問:“幾點了?”“……”“有水嗎?”“……”“我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