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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不再無邪,曾經(jīng)那么溫純的小家伙,被后來的亂世削出太多棱角。可是每當(dāng)遇見白靈飛,他總是會不自覺地心顫,覺得恍如又再聽到春風(fēng)吹過忘憂谷、伴著琴聲回蕩竹林的聲音。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他嘆了一聲,側(cè)一側(cè)身,讓他們進了靈堂。那一天,長年糾纏三個人的心結(jié),仿佛是隨著明懷玉的殞逝而解開了。景言扶著白靈飛走出靈堂的時候,聽到一句沉啞的低喃:“謝謝?!?/br>景言的目光一動不動。他知道,安若然說的是自己下令在攻城時保住明懷玉尸首的事。“佛門多靈藥,這是龍泉寺住持德圣大師的補心丹?!卑踩羧坏溃骸靶★w的內(nèi)傷太重,你們帶在身上,自己留著用罷。”從踏入靈堂開始,白靈飛便一直緊抿著唇,直到此時終于抑止不住——“師兄?!?/br>明明在飲下那杯決裂的醇酒時,便已決意斷絕今生情義了,可是命運輪轉(zhuǎn),如今再把他們帶到彼此面前,他還是習(xí)慣叫自小就掛在口邊的這個稱呼。——原來,有些紅塵的羈絆,是連背叛和敵對也無法將之?dāng)財嗟摹?/br>“為什么﹖”他低問:“伊洛河谷還有數(shù)萬守兵,洛陽城里,滿朝皆是尊你為帥的文武……”“師兄,為什么你要這樣做﹖”在堂里的靈柩里,他看到那枚號召鄭國百萬雄兵、散發(fā)著凌厲光芒的鎏金權(quán)印。——安若然昨晚最后一夜在寺內(nèi)守靈,竟把自己執(zhí)掌十年的帥印放進棺里,以此為明懷玉陪葬。他看到帥印的時候,心內(nèi)忽然有種沉厚、卻又不知何從訴說的悲哀。國君殉亡,主帥棄印,既然如此,鄭國已逃不開日后歸并於南楚的結(jié)局了,他身為景言的手下重將,這樣的悲涼是絕不合適的。然而,他始終在記掛著那一年,曾在棧道俯瞰云海夕陽、一身意氣直指天地的師兄。那是他在遇見景言之前,從小開始就仰望著的信仰:“劍者真正依憑的不是劍、而是心。即使我是凡軀rou身,亦總有能為天下百姓做的事——我要憑手中此劍歷遍天下,為明主平定江山,從此中土,再不會有戰(zhàn)亂之禍?!?/br>往昔擊掌為誓的兩個少年,如今都往哪里去了呢﹖“為了爭霸天下,我曾經(jīng)做過很多事?!?/br>“從昆侖冰獄歸來,強攻白馬寺、清剿十門勢力、盡斬貴族宗室,只為了讓懷玉能夠重登帝位??墒呛髞恚矣植粷M足於偏安伊洛了,不但與南楚假意為盟,跟煙嵐與虎謀皮,甚至還重拾深埋在心底對你的怨恨,為了奪走九玄,想著和聯(lián)軍一起置自己師弟於死地?!?/br>安若然轉(zhuǎn)過了頭,雙眼越過景言,漸漸停定在白靈飛臉上。“長孫凱對我說,懷玉是求仁得仁……我在聽到他戰(zhàn)死的一剎,其實便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犧牲了自己,是為讓我不必再受制于明教——”安若然的嗓音緩緩傳來,帶著苦澀道:“我的理想,我早已忘了,可是懷玉卻始終記得清楚?!?/br>“他用死來告訴我,我曾經(jīng)想要成為怎么的一個人?!?/br>龍泉寺里,佛香與經(jīng)禱韻律有致,悠遠(yuǎn)的覆蓋住整片太行山。白靈飛眼里泛起了霧氣,悲歡有如潮水,使他一時無力承受,只能凝噎怔在原地。后院月門的兩側(cè),刻著兩幅已然剝落了紅漆的對聯(lián)——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jīng)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有簌淚悄然從他臉上劃落了。“我曾經(jīng)以為,我們會是同一路人?!本把院龅馈?/br>“我們是,至少,在當(dāng)年洛陽城的時候?!?/br>“那以后呢﹖”安若然苦笑,仿佛也沒想到景言會不計前嫌,如此真誠的問自己。“你不需要一個行尸走rou的人?!?/br>景言并無驚訝,卻不免有幾分唏噓。“不過,我的所有將士,只要信念未滅,和你便是同路人?!?/br>安若然留下一句,便霍然轉(zhuǎn)身走進靈堂。自此以后,世間再沒那個伐遍伊洛的傳奇名帥。太原之戰(zhàn)后的第九日,白靈飛正式從景言手上接過虎符和帥印。他再次回到軍里的一瞬,便立即為南楚帶來了一筆極亮麗的戰(zhàn)績:安若然麾下三十萬留在華北的大軍,都隨著他輕衣銀甲的身影,效忠跪伏在景言面前。在一片鎧戎汪洋中,只有他穿越眾人,直直與景言灼然相對:“臣白靈飛,愿帶我南楚將士,為陛下驅(qū)除戎狄、光復(fù)燕云﹗”景言俯下身來,挽過他緊握九玄的手,讓他站起來和自己四目平視。——從他仍是一無所有的皇太子,眼前的人就選擇了和自己走一條孤絕艱險的路。那么多的年月,他們相交相知,他一路無悔跟隨自己征伐南北,幾許生離訣別,多少愛恨情仇,一直到了現(xiàn)在。到如今,他仍并肩陪伴著他,終于走到蒼生大地的巔峰之上。火翅鳳凰旗再次飄揚在空中,這一次,北境的千萬人抬首仰望,仿佛再次見證九州歸一的最初,千古帝帥并肩開拓四海的時代。刻下,便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它是屬于南楚、屬于景言和白靈飛的時代。景言屏息半晌,方才揚聲高呼:“諸位英勇戰(zhàn)士,誰愿與我和白帥出戰(zhàn)同征﹖”“臣等愿往﹗”整座太原城都沸騰了,帝皇牽著他的元帥,戰(zhàn)袍在狂風(fēng)中獵獵飛揚,仿佛一尊叱吒凌厲、氣勢無倫的戰(zhàn)神。而在他身邊,九玄之主也有一剎恍神了,不禁被他這威懾天地的氣度所震撼。可是,就像早就從經(jīng)年期盼中望到這一幕似的,白靈飛淡然笑了。他微微收攏掌心,帶著堅穩(wěn)的力度回握景言。絕峰的風(fēng)景壯麗而遼闊,然而落在他們眼里,萬里河山卻都像一縷過眼云煙。那交織的目光中只有彼此,赤子之心,一如少年。景言在這支鋼鐵之軍面前許誓:“在你們的前方,不止是中原曾經(jīng)失去的疆土、更不止是我漢統(tǒng)的榮光所在?!?/br>風(fēng)起平原,景言頓了一頓,雪亮的眼神越過華北,投向浩瀚無垠的遠(yuǎn)方。——光武帝和伴他一生的靖天元帥,被后世稱作時代最偉大的變革者。所有史冊在書寫這段傳說的時候,都不約而同用帝皇此刻的宣言,象征九州各族平權(quán)革命的起始:“我和靈飛帶你們?nèi)サ?,將會是一個諸族升平、再無征戰(zhàn)的世代——在那個世代里,不論鄭夏或南楚、關(guān)內(nèi)或關(guān)外,不論富裕和豐足、窮困和疾苦,所有人都能平等站在這片土地上,像一株渺小而頑強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