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什么時候回來嗎﹖”

景言茫然看著黃金臺階，微冷眩目的光刺進眼里，卻射不進他的心內(nèi)。

“他會回來的?！被侍余溃骸懊髂甏号ㄩ_的時候，他一定會回來。”

冬雪的季節(jié)，終在風平浪靜中漸漸過去。

東宮的侍女迎回了皇太子，芳心自是有如鹿撞，然而皇太子出了名的習慣，卻令她們叫苦不迭，幾乎想與其他侍婢調(diào)更——

以往熬夜到二更就算了，現(xiàn)在每晚都徹夜不眠是什么花樣啊﹗

不止侍女，連太醫(yī)院也是看不下去，每天派御醫(yī)來書房對皇太子苦心教育。但剛傷愈的皇太子明顯不打算靜心調(diào)理，每天對著前線軍報和地圖，不吃、不喝、不睡，除了上朝之外，幾乎是半步不出東宮外。

這天前來教育的不是別人，便是青原少將。

侍女們心里松一口氣，這應龍軍統(tǒng)領(lǐng)果然遵循傳說，人還沒到，咆哮已傳到了書房——

“全部下去﹗”

她們對少將投以熱切期待的眼神，全都魚貫退了下去。

青原少將是非同凡響，進了太子東宮，連門都是用踢的來開，堪稱當朝神勇第一人。

“安若然五日前率十萬大軍西出洛水，如約定計劃沿秦嶺東麓繞行，將在瑤碧峽橫過秦嶺?！?/br>
青原雙眼眨了一下。

皇太子用朱筆在地圖前左劃右劃，淡然續(xù)道：“按此路線，不到七日，他便可直抵子午谷東南一百里外?！?/br>
青原額現(xiàn)青筋，咆哮忍了一下，頓即又加倍火力送了出去：

“你他媽的在搞什么鬼﹗”

除了自家的男人，能讓他如此cao心的，估計也只有這位皇太子了。

景言仍是站在地圖前，直接把咆哮忽略過去。

“那事查得怎么了﹖”

青原微一愕然。

“我早對各位統(tǒng)領(lǐng)旁敲側(cè)擊，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妥?！?/br>
“還有什么人想漏嗎﹖”

青原仔細思索良久，方才苦笑：“建中城那次，我查過所有知情者，就只除我和靈飛了?！?/br>
——顯然這沒有半點建設性，若他或白靈飛是內(nèi)jian，那么皇太子就算有千萬大軍也不夠丟，更遑論是能活生生站在這里了。

想了半晌，青原才意識到什么不妥，繼續(xù)對皇太子吼道：

“靈飛還沒回來，你也不要一副等著去死的樣子啊﹗不吃飯不睡覺是要干什么﹗”

“這事不能再耽擱。”皇太子低道：“若揪不出內(nèi)jian，接下來我們可能要賠掉百萬北伐軍。”

他沉著臉色，將一份前線探子整理的情報給了青原。

“長孫凱在長安和武功兩城都出動大軍，直指子午谷而去。這份軍報半個時辰前才到平京的，上面回稟四萬黑玄兵半月前出了霜英，由拓跋滅鋒親自領(lǐng)軍，全速穿行草原，現(xiàn)今就在長城內(nèi)的榆林重鎮(zhèn)?！?/br>
青原立時一震。

柔然在奪去幽云之地后，相隔百年終再度重臨中土……黑玄兵出征，相當于替阿那環(huán)昭示天下，從這刻開始，北漢將正式加入逐鹿中原之戰(zhàn)﹗

“在洛陽的時候，阿那環(huán)早已與夏國達成同盟，故長孫凱才會放任黑玄兵突入國境后方、加入這場關(guān)中防線之戰(zhàn)?！被侍语@然已消化了這份消息，“春暖花開后，中原的局勢便會急轉(zhuǎn)直下，我不能浪費任何時間?！?/br>
青原看畢軍報，再凝視書房內(nèi)掛起的地圖。

按此情勢，黑玄兵將與夏騎在關(guān)中境內(nèi)會合，屯兵于子午谷；鄭軍則與即將拔營北上的南楚軍會合于終南山腳，雙方無疑會于子午谷正面硬撼。

“殿下?！鼻嘣鋈坏偷溃骸澳闶桥蚂`飛不會回來罷﹖”

皇太子默然不語。

“你和靈飛之間，到底在洛陽發(fā)生過什么﹖”

青原終于按捺不住疑問。

他以為景言在為北伐一事傷神，直到皇太子瘋癲到所有人都開始憂心，他才豁然明了——

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那樣的景言，其實早已沒了魂魄。若非心中痛苦難堪，怎會落泊到如此境地﹖

書房里陷于沉默，良久之后，景言才低聲道：

“他知道當日芍藥居的真相了?！?/br>
皇太子靠在案桌上，本來英偉的臉龐竟然頹喪了許多，看得連青原都膽顫心驚。

“我一直瞞他，自己便是害死兩個小不點的兇手，以為這樣就能把他留在身邊，讓他不顧一切來愛我。”景言苦澀一笑，“其實我想等北伐完結(jié)，便用一生去補償他，用幸福來填回他因我而受的痛苦?？墒堑筋^來，我所有的不擇手段，都要他替我承受?！?/br>
青原頓時止住言語。

赤川王否認屠莊后，他也曾因此而放心，以為這秘密能從此隱藏下去——

可是終究，他們過不了這關(guān)口。

無論愛得多么激烈，他們還是敵不過最初的殘酷。

“這么多天，我都不敢去想。就算融雪之后，南楚很快便能攻陷長安，我也不愿那天來到——”皇太子用手擰著毛筆，劍眉下掩藏著濃烈的哀色：

“因為一旦春暖花開的時候他沒回來，那么這一輩子，他都永遠不會回來?！?/br>
青原低嘆一聲。

“所以你這月暗中調(diào)動平京的騎隊，萬一靈飛沒有回來，你就將鋒狼兵和所有輕騎都壓上前線，打算自己承擔起整支北伐軍的前攻鋒銳?！?/br>
皇太子不發(fā)一言。

“殿下﹗”青原向他低喝：“我們接下來打的是黑玄兵，如果不用雙翼戰(zhàn)陣，即使有安若然作援軍，你也沒可能在拓跋滅鋒手上活命﹗”

“那是我應有的下場?！被侍雍享p道：“如果當年靈飛沒隨我入京，我北伐之路本來就該如此?！?/br>
青原緊握雙拳，差點要將景言揍醒，不料東宮外卻有太監(jiān)急呼：

“歐陽樓主——”

青原臉色一變再變，不消幾下光景，可憐的書房門口又被高手一腳踢開了。

“你沒事往皇宮跑干嘛﹗還嫌這里不夠亂嗎﹗﹗”

青原不留情面便是一記怒吼。

景言睜開雙目，瞥了歐陽少名一眼，便向他微微揮手。

“把你的人領(lǐng)回去吧，他快要喊破嗓子了。”

歐陽少名難得沒去逗夫人，劈頭就是一句：

“洛陽各大商社回報，說是這個月鄭軍從各地采購了不少浮木，一問之下，原來是帶去征戰(zhàn)用的?！?/br>
能讓歐陽少名直闖皇宮，便代表連他這江湖人也看出了問題：

浮木自然是用于架橋渡河，然而從秦嶺到兩軍會師的終南山腳，鄭軍都不必涉水，何來架浮橋的必要﹖

皇太子露出注意的神情，仔細望著地圖思索。

其實由洛陽發(fā)兵、要前往終南山腳，可選擇穿過伊洛平原西方的密林，大可不必往南行軍繞瑤碧峽。當日安若然提出這條路線時，他雖心有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