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若有所思挑眉，他忽然道：“那我們走吧?！?/br>
顏玉掛著眼淚：“哎？”

“因?yàn)橹皇沁@種程度你就看不了了啊?！鳖伿⑿Σ[瞇道：“稍微劇透一點(diǎn)，殷商刻羽最后死了?！?/br>
顏玉：“……”

才不要嘞！觀看男神的電影怎么可能中途離場？反正、反正是假的嘛。

電影還在繼續(xù)，隨著一張張化驗(yàn)單、一次次檢查、一日三次次次不少的用藥……所有觀眾早已確定了一件事：殷商刻羽真有病，而且早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yī)了。

在看到這位冰冷冷的老師白天若無其事訓(xùn)人、揍人，晚上卻被疼痛折磨到徹夜難眠時所有人眼圈都有點(diǎn)紅。

——他孤獨(dú)了這么久，不會到死都是孤獨(dú)的吧？

應(yīng)該不可能。有觀眾攤手表示：按照劇情殷商的學(xué)生們肯定注意到這個事了，然后彼此坦誠、敞開心扉。

不說能治好殷商的病完美結(jié)局吧，總該讓這個一直孤寂的老師死前不再孤寂吧？

會有這樣的猜測的觀眾肯定是不了解軍校編劇，軍校編劇是什么人??？那是酷愛錯過、誤會、狗血、虐戀的少女們啊。

殷商刻羽一個人坐在長椅，不遠(yuǎn)處是他的朋友學(xué)生。

他坐在陽光里，蒼白的面容有著沉沉的倦色。

他有些困了。

軍裝青年倚著椅背合眼睡去，長長如鴉羽的睫毛垂落成一片陰影。白皙修長的手頹然落在身邊，他似乎只是睡著了。

陽光很好，不遠(yuǎn)處是他的友人、學(xué)生。

但無人得知。

※

他的父親不會對他笑。

他的父親不會抱他。

他的父親和其他孩子的父親不一樣。

他的父親不喜歡他。

他知道是因?yàn)槭裁础?/br>
這是他從街坊鄰居的只言片語和孩子們天真到殘忍的嬉笑中明白的：——哎呀，你看他怎么對兒子這樣??？

——哎，大概是因?yàn)樗掀攀且驗(yàn)樯⒆硬潘赖陌桑?/br>
——聽說你mama就是因?yàn)槟悴潘赖模?/br>
——從來不笑的怪胎！

他聽見了，他那時還小。許多事還不明白，許多情緒也不懂得怎么表露。

但他卻很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

因?yàn)樗哪赣H才會死。

他知道死是什么意思，死就是再也看不見了。

所以因?yàn)樗赣H再也看不到母親了，意識到這一點(diǎn)的殷商刻羽藏匿在心里的那點(diǎn)恨便煙消云散了。

何況他是沒資格恨的。

他的父親雖然對他始終冷漠但也少了他吃，少了他穿。父親給了他棲身之所免他風(fēng)吹日曬、霜打雨淋。

直到他十二歲，他的父親去世了。

顯得格外蒼老憔悴的中年男人看著他唯一的兒子，嘴唇吶吶著終于溫聲了一次：“你以后自己一個人好好的?！?/br>
多難得的一次關(guān)心，然而此時的殷商刻羽聽不出他話里深埋的關(guān)心了。他只是嗯了一聲，神情淡淡：“我會的。”

——我自己一個人會好好的。

實(shí)際上并不好。

鎮(zhèn)里沒人喜歡他，迷信而偏執(zhí)的長輩們認(rèn)定了他是煞星轉(zhuǎn)世，離得近了是要害了自己的。

同輩們，男孩子們排斥他。女孩子們因?yàn)樗娜菝蚕胍拷?，他素來不愛、更是不懂與人相處，往往只能保持沉默。

女孩子們卻以為他高傲冷漠，男孩子們因此更是不喜歡他。

那段時間他經(jīng)常和人打架，有時候是和一個人，有時候是和一群人。打的狠了，全身上下：手、腳、牙齒、指甲……每一處都是武器。

殷商刻羽偶爾回想到過往都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像是絕境中的野獸，多歇斯底里。

再后來他離開了那里。

在新的地方他變成了另一個人，像是瘋狂的野獸突然收了利爪。

他在一間道館做著清潔工作，工資不高可勝在包吃包住。

沒有夢想、沒有愛好……就這樣吧，怎么過不是過呢？

在那里他遇到了一個女孩子，他不喜歡說話，女孩子便溫著聲音為他講各種奇聞趣事。

他不太注意一日三餐，女孩子便日復(fù)一日三餐不落為他做好送來。

時間久了，偶爾他也會對女孩子笑笑，于是那女孩子臉上的緋紅便勝過了漫天的朝霞。

如果，一直這樣就好了——

突變是在某個晚上，他送女孩子回家。路上卻遇到了劫匪，身外之物比不過女孩子的安全。他沒反抗，順從將身上的財(cái)物扔了出去。

卻不想其中有一劫匪竟笑著要他離開，讓女孩子留下。

“你說什么？”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冷靜的樣子。

“我說你可以滾了，讓這女的留下陪陪我們哥幾個?！?/br>
然后發(fā)生了什么？他記不清了。

隱隱記得，他似乎沖了過去，用著他所能當(dāng)做武器的一切去攻擊對方，直到對方倒在了血泊里。

殷商刻羽氣喘吁吁停了下來，他扭頭看向女孩子。

有血從他發(fā)梢滴落：“你……”別怕。

女孩子也在看他，她在顫抖，似乎遇見了極度可怕的人。

怎么了？殷商刻羽下意識向她走去，“你別過來！”顫抖的帶著哭音的聲音。

殷商刻羽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臉上、身上全是別人的鮮血，那雙眼睛沉沉，像是冰一樣。

不像是人的眼睛。

殷商刻羽的腳尷尬的在半空中頓了頓，他有些明白了：原來，你怕的是我啊。

——所以說……從一開始別靠近我就好了啊。

——所以說……從一開始就拒絕你的靠近就好了啊。

第二天殷商刻羽離開了那座城市，仍是無人得知。所以他不知道有個女孩子在道館哭的有多歉疚。

又是新的城市，殷商刻羽成了地下打手。他從未參與過任何專業(yè)培訓(xùn)，戰(zhàn)斗也從不按章法。

可生就的敏銳讓他總能在最適合的時候出手，打、踢、退、擋……竟是游刃有余。

不知不覺他竟然成了這地下城最有名的打手。

“戰(zhàn)斗的樣子就像王一樣??！”

他站在轉(zhuǎn)角嗤笑一聲，邁步出來，毫不客氣對著堵在走廊里的幾個人道：“滾開，你們擋路了?！?/br>
如今的殷商刻羽仍舊沉默，但說話再也不是原本的有禮疏遠(yuǎn)。而是高高在上的排斥蔑視，像是萬年不化的冰雪讓人不敢臨近。

——誰都別靠近我，那么也不會有人離開我。

——誰也不要對我抱有期待，那樣就再也不會對我失望了。

直到他十九歲，他的人生再次出現(xiàn)轉(zhuǎn)變。

那是在他戰(zhàn)斗結(jié)束，他以百勝者的身份站在高高的擂臺上，臺下眾人歡呼他卻覺得只覺得無趣。

“是個好苗子?！?/br>
他聽到有人這么說，那是位發(fā)須皆白，精神矍鑠的老人。

“小鬼要不要跟我走？”

每一條皺紋都顯得那么慈祥和藹，殷商刻羽難得怔了一下，怔過之后他的表情冷漠又傲慢：“老頭，我可不是小鬼，我成年了?！?/br>
從那以后他有了新的身份，他成了軍校生。

后來老人去世了，他已成為了老師，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的口頭禪變成了：“小鬼?！?/br>
※

殷商刻羽的老師到死還是精神矍鑠的樣子，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