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放他們進(jìn)門是否正確，暫時只能憑感覺行動。

他喝了一口花茶，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確實是聽說過?！苯奖憩F(xiàn)得既不熱忱，也不冷淡，仿佛只是招待一個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陌生人，他既不接話，也不主動挑起話題，只等謝墨書主動表達(dá)來意。

“我姓謝，謝墨書，是這一任的家主?！敝x墨書在表明身份的時候，神情是驕傲的，顯然他以家族為榮。

姜辰略感意外，他記得蕭遠(yuǎn)說謝家新任家主資歷淺，便猜到是一個年輕人，沒想到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澳愫??！苯矫娌桓纳攸c頭示意，并沒有因為對方年紀(jì)小而輕視他。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么會找上你吧?！敝x墨書說。

姜辰只是抬了抬手，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請喝茶。”

“深夜貿(mào)然上門，打擾你休息了，希望姜先生不要怪我魯莽。”謝墨書望了一眼明顯從被窩里鉆出來的姜辰，“我長話短說，我之所以拜訪姜先生是為了一個你我之間共同的目的。”

姜辰的視線在厲源的照片上頓了頓，裝起糊涂：“我不記得我與貴府有來往，更別提什么共同目的，我就一普通人，不敢高攀?！?/br>
“姜先生這話就過分謙虛了?！敝x墨書身體向前傾，手指點在厲源的臉上，聲音是超乎年齡的陰冷，“你想要他的命，我也要。”

如果坐在面前的是別的隨便什么人，姜辰都不會驚訝，但這句話由一個相貌清俊的少年人說出來，姜辰感到一陣寒意?！澳闶遣皇钦`會什么了？”姜辰滿不在乎道，“我對這人的死活根本不感興趣，我要他的命干什么，又換不來錢。”

“是我的錯?！敝x墨書微笑，“你對他的命沒有興趣，但對與他有牽扯的另外兩個人的性命，總有興趣吧。”

姜辰借著放茶杯的動作，也向前探身，雙肘支撐在膝蓋上，挑著下巴：“據(jù)我說知，你之所以能坐在現(xiàn)在的位置，好像還是他扶持的吧？你這算不算過河拆橋？”

謝墨書笑容坦蕩，反而有種真正屬于少年人的明朗：“但凡少年天子，都不會喜歡有人在旁邊指手畫腳的?！?/br>
姜辰心想這小子可真夠傲的，竟敢自比天子，而且都什么年代了還會說出這種話，可見這姓謝的家族是有些怪異的。

“康熙只有一個，窩囊一輩子的倒是不少?！?/br>
“姜先生說得不錯，但在我看來無非是敢不敢豁出一條命罷了?！?/br>
姜辰不由得要對少年刮目相看，很難想象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會說出這般閱經(jīng)滄桑的話，看淡的是生死，骨子里藏著的是殺伐?！袄^續(xù)說?！?/br>
“其實比我更迫切想要厲源性命的，是你們軍方。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與你朋友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為了請君入甕。但厲源能有今天的風(fēng)光，其小心謹(jǐn)慎遠(yuǎn)超常人，哪怕你們與孫家斗破了天，他也未必會在意。”

謝墨書道出了姜辰最擔(dān)心的事，他們不怕與孫家斗，就怕斗到最后厲源還是不出現(xiàn)，反倒傷了韓家的元?dú)?，更可怕的還不是兩敗俱傷，而是姜蕭韓三家被拖入泥沼，日夜不得安寧。

“聽你的意思，是有更好的辦法？”

“那我就不妨直說了，傀儡一心想要擺脫傀儡的身份，而傀儡師最怕的就是傀儡自作主張，以我為餌，不怕厲源不上鉤?！?/br>
姜辰聽懂了謝墨書的意思，厲源如今是謝家的實際掌權(quán)人，他需要的是一個聽話的傀儡家主，如果謝墨書積極地表現(xiàn)出想要掌權(quán)的欲望，必然會引起厲源的不滿，如果謝墨書以謝家家主的名義在國內(nèi)活躍，勢必會逼迫厲源入境，只要厲源入境，蕭遠(yuǎn)就能抓人，只要把厲源抓了，孫家父子必亡。但謝墨書在國內(nèi)沒有根基，他需要一個引路人，于是找到了姜辰。

可是，僅憑謝墨書這番話，姜辰還是無法放心。

“聽上去很有誘惑力，但我可不想為了解決一個麻煩，惹上另一個麻煩。”

姜辰說得隱晦，謝墨書聽得明白。他謝家沒什么好名聲，幫派性質(zhì)濃重，還長年資助恐怖組織，對姜辰來說，簡直就跟茅坑里的屎一樣，碰都不想碰。

“我與厲源的治家理念截然不同，他的思維還停留在我叔叔那會兒。如今時代不同了，我不想我的家人總是過打打殺殺腥風(fēng)血雨的日子，賺錢的方法多的是，犯不著拿命去換?！?/br>
話聽一半留一半，倒不是姜辰不相信謝墨書，而是說歸說，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柔和的燈光無法沖淡謝墨書臉上的肅殺，姜辰從少年老成的謝墨書身上看到了一個瘦弱少年的身影。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被逼著進(jìn)入成人殘酷的世界，背負(fù)起族人的命運(yùn)，身邊除了一個老仆沒有一個可用之人。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徑，深更半夜孤身拜訪，來尋求一個外人的幫助，將生死置之度外，將自己掛上魚鉤作為誘餌，試圖借蕭遠(yuǎn)這把刀將扼住他咽喉的人鏟除。玩的是心跳，博的是生死，謝墨書劍走偏鋒，不成功便成仁。

明知道謝墨書不需要，姜辰還是生出了點憐憫之心。

但這還不足以打動姜辰，一個陌生人的磨礪與他有能有多少關(guān)系？他又何必以身犯險？

見姜辰還在遲疑，謝墨書壓低了聲音道：“我來得確實是突然了點，但是姜先生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我沒有去找韓先生，而是來找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很明了了。

顯然謝墨書在上門前已對姜辰等人的關(guān)系查得一清二楚，他很清楚以自己特殊的身份和空口無憑的一番話，很難完全博得他人信任，更何況是對付厲源這么大的事。固然韓韶軍與孫翰爭鋒相對，最急于將其扳倒，但與他聯(lián)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反倒是姜辰，迫切希望能幫上韓韶軍的忙，迫切希望能改變自己在韓韶軍心中的形象，他有無限渴望，因此有機(jī)可趁。

“不想博一下嗎，姜先生?！敝x墨書胸有成竹。

韓韶軍已是姜辰的軟肋，但姜辰甘之如飴。想到這一層，姜辰反倒釋然：“我不能就這么把你介紹給其他人，太突兀了?！?/br>
謝墨書早有準(zhǔn)備：“聽說姜先生喜歡打網(wǎng)球，太巧了，我也很喜歡，有空我們切磋切磋。”

兩天后，姜辰帶上全套裝備出現(xiàn)在網(wǎng)球場上。

他已經(jīng)有陣子沒打網(wǎng)球了，一方面是因為韓韶軍的關(guān)系沒了玩樂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沒有看得上的球友。

他約了教練練手，幾十分鐘下來痛痛快快地出了一身汗。擦了擦汗坐在場邊補(bǔ)充水分，視線落在隔壁的球場上。

少年一身白色網(wǎng)球服，奔跑在綠茵上，動作有模有樣頗有些運(yùn)動天賦。

他是在姜辰打了半個小時后進(jìn)場的，運(yùn)動后紅潤的臉頰一掃那晚的老氣橫秋，是真正少年的模樣。

姜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