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就淋一會兒的雨。

無奈地在屋檐下站了幾分鐘，將裝滿吃食的袋子從左手換到右手，再從右手換到左手，沉是沉了點，袋子在掌心中累出深深的印痕，有點后悔買了那么多啤酒。

本以為這種暴雨下個幾分鐘就會停，可沒想到看這架勢，絲毫沒有緩和的意思。避雨的人在店門口站成一排，韓韶軍被擠到了角落，雨水寒冷的潮氣從領(lǐng)口袖口侵入皮膚，弄得人說不出的難受，右臂又很不給臉地刺痛。

就在韓韶軍心浮氣躁時，他看見一個人在暴雨中奔跑，人行道上已絕了路人的蹤影，唯有他破開暴雨的阻擋，像有追兵似的拼命奔跑，每踩一步都濺起半身水花。

“韶軍！”姜辰站在了韓韶軍面前。

一時跑得太急氣沒調(diào)勻，姜辰氣喘吁吁，雨太大了，落在他身上升騰霧蒙蒙的水汽，他高大的身軀恨不能縮成一團(tuán)躲在傘下，半邊身體都被雨淋濕，褲腳上全都是濺起的泥點。他的模樣是狼狽的，但他的眼睛亮得驚心，好像只要能為韓韶軍效力，哪怕扔了傘在暴雨里裸奔也是好的。

屋檐積了雨水滴滴下落，連成一片珠玉般的雨簾，一人在屋檐下，一人在暴雨中，不顧旁人異樣的視線，他們四目相望。

當(dāng)我們愛上一個人時，我們并不知道對方會以何種態(tài)度來回應(yīng)自己，就好像被分開囚禁的囚徒，等待著上天的裁決。也許我們愛得執(zhí)著，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也許我們愛得自私，瞻前顧后虛情假意。當(dāng)兩人都能傾盡所有、無所畏懼，便能突破重重障礙擁抱彼此，當(dāng)兩人都背著尖刺、互相提防，無非是一拍兩散，各自天涯。唯恐一人進(jìn)一人退，一人愛得深沉，一人愛得保留，一人大聲說愛，一人轉(zhuǎn)身逃跑，如此一來，便是有情者無期徒刑，無情者無罪釋放。

一道雨簾將他們隔在兩個世界，眼中倒映出對方的身影，他們是彼此的囚徒，在現(xiàn)實中考驗愛情的忠誠。

韓韶軍先一步收回目光。

“我來接你！”姜辰急切地說。

韓韶軍被他摸了一手的雨水，并不領(lǐng)情：“接不接都一樣，雨下不了多久?！?/br>
姜辰接過他手中的袋子，笨拙地將傘往韓韶軍頭上撐。

韓韶軍空著雙手，上下掃了他一遍：“你只帶了一把傘？”

姜辰愣住，似乎還沒明白過來只帶了一把傘有什么不妥。

“那么大雨，我們兩個一把傘怎么夠？”

“給你撐！”姜辰毫不猶豫道。

韓韶軍無語了，懶得管姜辰死活，邁步走入雨中，姜辰跟班似的立刻跟上，殷勤地將傘向韓韶軍一邊傾斜。

雨確實是太大了，遮住韓韶軍的頭頂后，姜辰大半個身體全部在雨里。這個季節(jié)的雨水尤為陰寒，暴虐的雨打在臉上幾乎有痛感，冰冷的雨水沿著他的后脖子鉆到衣服里，凍得他直哆嗦。明明被淋得像落湯雞，但姜辰樂不可支，笑得都快合不攏嘴，因為此時此刻，他離韓韶軍那么近，近得都能看見他脖子上的汗毛，還能為他撐傘，這簡直是以前求都求不來的榮幸。

他一貫是討厭下雨的，下雨天潮濕陰冷，出門還容易堵，可唯獨這場雨他恨不得永遠(yuǎn)都不停，這條路恨不得永遠(yuǎn)都走不完，耳邊是嘩嘩的雨聲，雨水快迷了眼，哪怕只是為他打傘，都能讓他雀躍。

等到兩人回到家，濕淋淋地站在蕭進(jìn)面前，蕭進(jìn)插著腰居高臨下：“兩個傻子！”

一把傘的作用基本等于零，兩個人的衣衫已完全濕透，可憐兮兮地像剛從水里撈出來，衣服能絞出水來，頭發(fā)軟趴趴地耷在腦袋上，連鼻尖都還淌著水。

“沒傘不會再等等嗎？”

他們不得不承認(rèn)蕭進(jìn)說得對，尤其是姜辰連嘴唇都變成了青紫色。

蕭進(jìn)撥開快要被雨水拍爛的袋子，從里面挑挑揀揀拿出一罐啤酒，扯掉拉環(huán)，一邊喝一邊哼著調(diào)往里走，走得無影無蹤。

“喂！你不管我們啦？”姜辰腳下快要流成一條小溪，脫了鞋襪能看見被泡得發(fā)皺的腳趾。

蕭進(jìn)不知道去哪兒轉(zhuǎn)了一圈，找了兩條浴巾，一人頭上扔了一條：“去洗澡吧，別弄臟我的新家?！?/br>
韓韶軍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fā)，默默地走向浴室。

姜辰抓著浴巾，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發(fā)梢上還不停地滴水。

蕭進(jìn)飛起一腳：“看什么看？去樓上的浴室！”

姜辰訕訕地抱著浴巾上樓。

第二天，姜辰病了。

自認(rèn)為身強(qiáng)體壯的姜辰淋了一場雨，沾了寒氣，居然不堪一擊地病了。一早醒來，頭痛欲裂，喉嚨脹痛，鼻孔里呼出兩條火龍。他強(qiáng)撐著翻出體溫計，連酒精棉都懶得用，直接含了嘴里。

姜辰沮喪地躺在床上，非常想給韓韶軍打電話，可知道打了也是白打，他絕不會理會自己，可此刻又萬分想念韓韶軍，哪怕只是聽一聽他的聲音都好。

落落寡歡地發(fā)了會呆，姜辰突然靈光一現(xiàn)，衣冠不整地從床上蹦起來，心急火燎地?fù)艹鲆粋€電話。

電話一接通，姜辰立刻變得虛弱無比：“媽，是我。最近天氣變化大，你要注意身體?！?/br>
吳夢一聽兒子的聲音察覺不對勁，姜辰裝模作樣敷衍了幾句，就用奄奄一息的聲音說自己病得厲害。

“嚴(yán)重嗎？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吳夢心疼兒子，“趕緊去醫(yī)院啊，別耽擱?！?/br>
姜辰唉聲嘆氣：“去什么醫(yī)院啊，我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br>
“我現(xiàn)在過來。”

“那么遠(yuǎn)的路你別折騰來折騰去了，省得把自己累倒了還我伺候你?！?/br>
“韶軍不是跟你住一個小區(qū)嗎？讓他送你去啊?！?/br>
姜辰心里狂喜，嘴上還是有氣無力：“哪好意思麻煩人家，最近我跟他有點矛盾?！?/br>
“你們兄弟間的能有多大的矛盾？是不是你端著架子？你病得話都說不動了就別硬撐了！我給他打電話，讓他來看看你！”

掛上電話，姜辰心滿意足，躺了一會兒又按捺不住，裹著被子拱到窗口期待地張望。

一分鐘比一年還漫長，內(nèi)心的恐慌像漫山遍野的野草一樣滋長。他在給母親打電話前是堅信這招靈驗的，因為韓韶軍總是心軟，很不擅長拒絕，更何況是來自親近長輩的請求?？涩F(xiàn)在越等越不那么自信了，如果韓韶軍決意不想看到自己怎么辦？如果他已絕情到即使自己重病在床也不在乎了，又該怎么辦？

翹首期盼，煎熬等待，終于他看見韓韶軍的身影出現(xiàn)在家門口。

像打了一針強(qiáng)心劑般，姜辰高興得差一點扔掉被褥，他連蹦帶跳地沖回床上躺好，撥亂了頭發(fā)，把自己從頭到腳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深深地喘了幾口氣，他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第84章

輕而穩(wěn)健的腳步聲由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