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韓韶軍笑了笑，辦公桌后走出來，坐在會客沙發(fā)上，并讓秘書倒了杯茶。

“坐下來，既然你認為你有我需要的東西，那也一定有所求吧？隨便說說，沒關系的?！?/br>
不知道為什么韓韶軍真的相信少年，他有的或許不一定有價值，但一定很有趣。少年的眼中有強烈的欲望，但那欲望并不骯臟，反而很清透很純粹，會讓人產(chǎn)生去呵護滿足的念頭。

在韓韶軍溫和的語氣下，陳衛(wèi)寧慢慢放松，不管怎么說他都是見過點世面的名樓侍應生，論見過的達官顯貴遠比普通人多。

“我要錢?！标愋l(wèi)寧用力吞咽，說出這個字。

并不意外，也并不低俗，錢是好東西，能理直氣壯心口如一說自己不要錢的人，屈指可數(shù)。

“你很需要錢嗎？”韓韶軍忍不住探尋，回想起與他有過的兩次接觸，他每次收到錢后都會小心地把錢收進口袋。

陳衛(wèi)寧抿了下唇，沒有吭聲。

“對不起，我沒有打探你秘密的意思。”韓韶軍道，“既然你那么有信心，那就給我看看。”

陳衛(wèi)寧把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拿出來，打開捏在掌心里的手機，舉到韓韶軍面前。屏幕上是一張模糊的照片，韓韶軍看不清楚，想要拿手機，陳衛(wèi)寧向后縮了縮，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機遞了過去。

韓韶軍仔細一看，盡管照片的光線非?；璋担蛇€是能從輪廓上看出是姜辰，而親昵地靠在他身上的，正是林朱顏，看姿勢兩個人正在喝酒。

陳衛(wèi)寧見韓韶軍沒有什么反應，有一點慌張：“后面還有幾張！”

韓韶軍朝后滑了幾下，基本都是一個角度拍出去的照片，看背景是名樓包廂的裝潢。韓韶軍完全不意外，這些天都沒見姜辰人影，林朱顏又剛拿到角色正要千方百計地哄他開心，兩人膩在一塊兒喝酒并不奇怪。

但知道管知道，當他看到照片的瞬間，還是胸悶到無法喘息，且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焦慮。

“恐怕你想錯了，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表n韶軍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冷了。

陳衛(wèi)寧急道：“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

“看到我什么？”韓韶軍寒著臉。

“看到你……很緊張他……”陳衛(wèi)寧越說越輕，最后沒了聲音。

韓韶軍忽然覺得很可笑，難道自己的癡態(tài)已明顯到連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都能看出來的地步嗎？他韓韶軍什么時候淪落到這種可憐的境地？

“你看錯了！我對他跟誰在一起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以后別讓我看到些東西！現(xiàn)在名樓混亂到隨隨便便就能把客人隱私拿出來賣嗎！”

名樓之所以出名，除了里面人漂亮，環(huán)境舒適，服務個性化，當然也包括注重客人的隱私。韓韶軍這句話把陳衛(wèi)寧嚇得面色青白，要是偷拍的事捅出去，陳衛(wèi)寧可是要丟飯碗的。

陳衛(wèi)寧急忙辯解：“我……我……”

韓韶軍把手機往桌上一丟，手指無意中又在屏幕上碰了一下，照片翻到下一張。照片上也是兩個人，身影有些熟悉，但不是姜辰和林朱顏。

“韓先生，對不起！我馬上把照片刪掉！請你不要說出去！”陳衛(wèi)寧手忙腳亂地要刪照片。

“等等！”韓韶軍一把奪過手機。

照片里其中一個是中年人，盡管見過的次數(shù)不多，但韓韶軍認出照片中的中年人是鄭瑤瑤的二堂叔鄭銘。

“你拍他干什么？”韓韶軍從照片中嗅到了異常。

陳衛(wèi)寧瞄了眼照片，咬著牙道：“他是我仇人！”

“仇人？”陳衛(wèi)寧眼中流露出滔天恨意，這讓韓韶軍十分驚訝，“他做了什么？”

陳衛(wèi)寧的眼睛剎那間紅了：“他逼死了我爸爸！”

“逼死了你爸爸？”韓韶軍更加困惑。

“我mama生重病，花光了家里的錢，我爸爸就跟他借了錢！后來mama還是沒了，借的錢利滾利根本還不起，他就天天叫人來我家鬧，在我家門口涂紅漆潑大糞！我爸爸扛不住跳樓自殺，他們就搶走了我家房子，把我趕了出去！”

“所以你現(xiàn)在自己賺錢養(yǎng)活自己？沒有其他親人了？”

“親戚早就不認我了！我當然要賺錢！我還要攢學費！”陳衛(wèi)寧是恨極了，剛才還守口如瓶，這會兒一股腦兒地都說出來了。

原來是個借高利貸家破人亡的故事，韓韶軍算是聽明白了。

但是，鄭銘放高利貸還把人逼死了？他鄭家的子孫再無能怎么會去賺這種不體面的錢？韓韶軍又疑惑了，視線從鄭銘身上移到另外一個身上。

坐在鄭銘身邊的人約三十多歲，身材健碩，其貌不揚，韓韶軍并不認識，莫非陳衛(wèi)寧口中的仇人其實是他？

韓韶軍計上心頭，把手機放回到陳衛(wèi)寧面前：“你想賺錢是嗎？”

陳衛(wèi)寧很聰明，立刻明白韓韶軍對這兩個人的會面感興趣，他抹了一把眼角，挺起胸膛：“是的！”

眼前的少年裝得再老成還是在不經(jīng)意間露出稚氣，韓韶軍忍俊不禁：“那你知道該做什么了嗎？”

“知道！如果他們兩個再見面，我馬上通知你！”

“很好。”韓韶軍點頭。

——

韓韶軍對于烹飪屬于七竅通六竅——一竅不通，但這并不妨礙他去學習。

他特意挑了個周末，去大賣場逛了一圈買了一堆菜回來，然后鄭重其事地把鄭瑤瑤接到了家里。

“今天要麻煩你了?！表n韶軍把人領進廚房。

鄭瑤瑤哭笑不得地望著從來沒用過的廚房和堆滿食材的料理臺：“你真的要學烹飪？”

“當然了，我是很認真的！”韓韶軍將衣袖卷到手肘，露出漂亮的手臂肌rou，以表自己的誠意，“你看這些菜都是按照你給我的清單買的！”

巧的是鄭瑤瑤的烹飪水平很高，中餐西餐融會貫通，國外讀書時經(jīng)常會做一桌菜招待朋友，完全不亞于一般大廚，所以韓韶軍就把她請到了家里教學。

韓韶軍選了幾個容易上手的菜式，在鄭瑤瑤的指導下，手忙腳亂地鼓搗了一下午，還真燒出了幾個像模像樣的菜。

廚房的熱氣將韓韶軍蒸出一臉薄汗，鄭瑤瑤靠在料理臺上，望著韓韶軍專注翻炒的模樣，心生感慨：“韶軍，你不是最討厭聞油煙味的嗎，為什么突然想學燒菜了？”

“隨便學學，這里附近的餐廳我都吃遍了，有點膩味，還不如自給自足?！?/br>
“撒謊，你雇個廚子來燒給你吃不就好了?！编崿幀幗掖┧?。

“就是想學而已?！表n韶軍掩飾性地沖她一笑。

在淡青色的煙中，韓韶軍的笑容寧靜平和，好像游歷人間的謫仙，沾了世間的人氣，用木瓢舀起清澈的泉水，潑出歲月靜好。

那一刻鄭瑤瑤動容：“韶軍，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