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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楚地看見了她蠟黃的皮膚、混沌的眼珠還有眼角的細(xì)紋。 這女人也許最多三十多歲,但是看上去卻比白女士憔悴得多。 她身上還有一種奇怪的味道,并不是體臭或者是干脆不洗澡的汗臭,就是油煙、體脂油還有發(fā)油混合之后的悶餿…… 姜鶴下意識抬起手捂住鼻子,想到這樣做并不禮貌,又飛快地把手放下來,有些不知道如何自處地瞪大眼。 站在她旁邊的韋星濤看著她幾個動作,想笑又笑不出來,只能用放緩的聲音說:“干嘛啊?” 姜鶴沒有立刻回答他。 而是伸脖子看了看樓梯下,確認(rèn)那對母子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才縮回腦袋,一雙深色瞳眸之中閃爍著詫異的光芒,望著韋星濤。 “你聽見那個女人對她兒子說的話了嗎?她說她是造了、造了孽才把他生下來,”她吞咽了一口唾液,才震驚地繼續(xù)說,“她兒子還這么小,怎么能跟他說這樣的話?” “怎么了?”韋星濤奇怪地反問,“氣話而已啊?!?/br> “氣話也不能啊,小孩子會當(dāng)真?!?/br> 姜鶴想到的是她自己,在她的印象里,她小時候就是因為白女士不厭其煩地在她耳邊說著“你不學(xué)習(xí)就沒有用”“姜鶴,你再這樣繼續(xù)下去長大后會一事無成”類似的話而自閉…… 小孩的心思細(xì)膩而敏感,大人卻總覺得他們什么也不懂。 她曾經(jīng)也是受害者。 所以她不能理解。 特別不能理解這樣的家長。 韋星濤原本有些不以為然,但是轉(zhuǎn)頭看見她眼中真實存在著不認(rèn)同與對剛才那個小男孩的擔(dān)憂……他沉默了下。 “那個女人今年三十多歲,中專文憑,五年前和她老公來到李子巷,他老公是工地打零碎工的……一個月也有萬把塊吧,他們一家三口原本準(zhǔn)備攢夠錢就離開這里?!?/br> 少年的聲音平靜而緩慢,平鋪直述地給她講了一個短短的故事。 “結(jié)果他們搬來沒多久,當(dāng)家的在工地出了事故,雙腿被砸落的巨石砸成了rou泥……建筑公司賠了十幾萬全部砸了進(jìn)去就為了保命,最后命保住了,這個家也算是完了?!?/br> “剛才那個女人送完兒子上學(xué)后,又要去街上找傳單或者洗碗的工作維持生活,每天深夜十二點多才回來……”韋星濤輕笑了聲,歪頭看著姜鶴,“那么問題來了,就這樣一個看不見未來,早被生存磨平了棱角的人,你覺得從她的嘴巴里能說出什么優(yōu)美的話來?” 姜鶴啞口無言。 韋星濤收回目光,雙手塞在口袋里,垂眼淡淡繼續(xù)道:“至少現(xiàn)在這樣,她也還撐著一口氣,把兒子拉扯到上了小學(xué),實際上當(dāng)年他才二歲,把他往福利院一扔,他又能記得多少事?” “姜鶴,我昨晚就說過,并不是每個為人父母的都配為人父母,”他停頓了下,“但至少他們還在試圖努力,擔(dān)當(dāng)著父母的角色?!?/br> “所以,偶爾也可以寬容些地坐下來聽他們說說話,試著問問為什么?!?/br> 少年說完,臉上露出了索然無味的表情。 他聳聳肩,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結(jié)束,轉(zhuǎn)身率先下了樓。 樓梯間里只剩下他拖鞋打在樓梯上“啪嗒啪嗒”的聲音,如此單調(diào)。 “……對不起。” 她突然在他身后說。 已經(jīng)抬腳走下幾階臺階的韋星濤露出個古怪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他回頭沖還楞在臺階上的她笑了笑。 “這有什么好‘對不起‘的,我就是孤兒,對從來沒擁有過的東西,沒有失去的概念?!?/br> “……” “真是生動立體的一課,對吧?……歡迎你來到李子巷,小金絲雀?!?/br> 李子巷挺復(fù)雜的,從樓道,到住在里面的人。 這是姜鶴對李子巷的第二印象。 好在阿香婆的豆腐花很好吃,純手工做的。 豆腐花攤子就擺在阿香婆自己家,她家在一樓,一面墻打掉做個灶臺對著街道,擺幾張小桌椅就營業(yè)了。 生意很好,人來人往的,還有人拿著自家搪瓷缸下來打包帶走。 姜鶴和韋星濤選了個角落油膩膩的桌子,木頭板凳還缺只腳……姜鶴努力保持著平衡,吃了一碗咸豆花,抹抹嘴,又去要了一碗桂花紅糖的。 她捧著缺了口的陶瓷碗吃得滿頭大汗。 韋星濤盯著她還是沒多少血色的唇瓣和那碗上的缺口,幾次想要提醒她慢點吃當(dāng)心別割著嘴……但是手里的勺子拿起又放下。 “真能吃?!彼u價。 “我平時也沒這么能吃,”姜鶴說,“我好久沒吃到這么嫩的豆腐花了?!?/br> 坐在她對面的少年笑了笑:“又不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阿香婆在這賣豆腐花幾十年了,不下雨都會出攤,你可以常來?!?/br> 姜鶴捧著碗說:“挺難的,顧西決不許我來李子巷?!?/br> 她說完這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陷入短暫沉默。 韋星濤也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后,他手肘撐著桌子,淡淡道:“其實顧西決說得也沒錯,你一千金大小姐,小金絲雀的,跟李子巷畫風(fēng)是不太相同……這破地方,可能拐角就藏著個綁架犯?!?/br> “哪來那么多綁架犯,你這地頭蛇倒是有一條,”姜鶴回過神來,橫了他一眼,“不許叫我金絲雀?!?/br> 簡單的話題結(jié)束,兩人心里都覺得有點奇怪,誰也沒說話。 姜鶴是后悔自己怎么能把顧西決的話當(dāng)做圣旨脫口而出這顯得多沒面子。 韋星濤是在納悶顧西決哪來的魔力能把這小丫頭片子迷得暈頭轉(zhuǎn)向,張口閉口都是他。 過了一會兒。 “姜鶴,”韋星濤懶洋洋地說,“你到了學(xué)校以后,會去問一問顧西決那個問題嗎?” “嗯?”她問,“哪個問題?” “早上討論的那個?!?/br> “……” 姜鶴想了下,反應(yīng)過來他在說什么之后,胃部開始翻涌,她放下了手里的碗,心想這人可能是故意的,生怕她把他吃破產(chǎn)。 “你好煩啊,”她說,“為什么非要提起這個?!?/br> “沒什么,我只是想要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