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假，參加工作之后每年的年假都沒用完過，一次休了兩個星期，在家閑得骨頭都懶了。

他吊著手行動不便，能做的活動少，在家也是吃了睡睡了吃，有時間看看專業(yè)書。向暉周末來陪他，抱著一堆美國大片，兄弟倆就在放映室里一邊吃垃圾食品一邊看電影。

林茂賢回來見向秋滿嘴的薯片渣子，好笑：“就不能吃點(diǎn)長腦子的東西嗎？”

向秋不理他：“你管不著，我吃點(diǎn)零食還不行嗎？”

向暉在旁邊挑眉看戲。林茂賢面上不動，私下里找他談話：“你哥哥生著病，讓你來陪他是想給他找個伴別悶壞了，他腸胃本來就不好，零食吃多了就不吃飯，他任性你也任性？”

向暉悻悻然把薯片抱回去了。但旁觀者清，他在電話里和向秋說：“林茂賢是真的喜歡你，我沒見過什么人把寵物養(yǎng)成這個樣子的，從前是他家里人的過錯又不算他的，你不能太較真。”

向秋聽著“床伴”兩個字有點(diǎn)惱怒：“胡說八道，小小年紀(jì)懂什么？”

向暉涼涼地說：“那你看著辦吧，但是別有一天倒過來后悔。我不是說他有多矜貴，都是人都耽擱不起這個時間，既然這么勉強(qiáng)，就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7.

天氣冷起來，向秋裹著的手少受不少罪，就是天天洗澡不方便。這活只能林茂賢代勞，每次在浴室里一鬧騰就是一兩個鐘頭，老男人小心翼翼捧著他，真是怕給摔碎了，進(jìn)出都盡量輕緩。向秋受不了水磨豆腐的功夫，兩只眼睛淚濛濛地看他，像條擺尾的魚在水里推波翻浪，緊緊貼著他的腰腹磨蹭。林茂賢火冒三丈，一邊在他身體里逞兇，一邊逼他一定要說出來：“要什么，嗯？說出來?！?/br>
向秋一只手摟著他的脖子深怕掉下去，無處可躲：“?。∴拧禳c(diǎn)……快點(diǎn)！”

林茂賢稱心如意，吃了個飽。

等石膏拆了向秋就迫不及待跑回單位值班。上班也不安生，門衛(wèi)給他打電話，說總工這里有位林女士找您。

向秋沒見過這個珠光寶氣的女人。林湄初莞爾一笑說，你不認(rèn)識我沒關(guān)系，認(rèn)識茂賢就行。她拉開車門請他上車，車廂里還坐著向暉。向秋大概猜出七八分來意，他感嘆，十年前林家人連這一面都懶得賞給他，如今倒屈尊降貴找上門來了，說明起碼他自己長進(jìn)了，值得人來拜訪。他說：“有什么話您在這里說吧，和我弟弟沒關(guān)系?！?/br>
林湄初說：“不是我想見你，是老太太要我來。你在別人家住這么久，總要見見主人是誰。”

向秋無奈只能上車。

兄弟倆坐在后排，向暉問：“這是林茂賢的親戚？眼睛都快瞪到腦袋頂了?！?/br>
向秋扶額，臉面丟完了，話也不想說。車子停在療養(yǎng)院，林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曬太陽。醫(yī)生說她是阿爾茨海默二期，以后清醒的時間只會越來越少，最近已經(jīng)開始記不得人了。林湄初像個執(zhí)行秘書指揮人端茶倒水，她身后一排保鏢嚴(yán)陣以待。

“去給老太太磕個頭吧，茂賢回頭問起來你直說也無妨。”林湄初說。

向秋惱火，還是那句話：“他是他我是我，我尊敬老人家，但這個頭我不磕！”

林湄初不說話，拍手叫來保鏢，按著他肩膀在老人家面前跪下。向暉看不過去了，蠻力把保鏢推開：“要磕頭叫林茂賢自己過來磕！什么上流人家，搞這套封建主義還逼著人陪玩！”

他年輕氣盛，在林茂賢面前吃虧也就算了，對著兩個女人絕對沒有軟脾氣。

保鏢不敢真動手，林湄初嘲笑：“倒是像一家人，做哥哥的丟臉，你還好意思嚷嚷?！?/br>
她叫上向暉本意是想羞辱向秋，任誰知道自己哥哥爬上有錢人家的床難免覺得丟臉。她沒算到向暉已經(jīng)知情，做弟弟的還要爭辯，被向秋按住。向秋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他現(xiàn)在覺得林茂賢挺可憐，林家棄政從商后各個都跟神經(jīng)病似的，從前還不這樣的。

他冷著臉就要走，不想跟神經(jīng)病糾纏，身后一個笑嘻嘻的聲音說：“哎呦，這不是老太太嗎？我小陳，還記得嗎？姑奶奶倒真是十年如一，還是這么標(biāo)志。”

陳晁無聲無息地冒出來，把林湄初愣在原地。她遮掩了慌亂：“陳主任，今天怎么有空？”

陳晁穿著便服，后頭還跟著秘書：“老領(lǐng)導(dǎo)病了，過來看看?！彼凵耦┑缴砗蟮南蚯铮骸跋蚩偣ひ苍冢课艺f茂賢最近跟科工所走得那么近呢，又送機(jī)器又談合作，有了新人忘舊人，可把我嫉妒的。姑奶奶你得幫我好好說說他，我等他請我吃飯呢?！?/br>
林湄初聽了話臉都扭曲：“陳主任開什么玩笑，茂賢的事我都管不了?！?/br>
陳晁把林湄初拉走：“姑奶奶方便說話吧？正好有個事兒想商量。”他使了個眼色給秘書，秘書會意接過護(hù)工的手把持住老太太的輪椅，鐵面冰霜地對著林湄初。總參的人都是這張冷臉，林湄初不敢在他面前擺架子，咬牙忍下，看著向秋兄弟倆從療養(yǎng)院大搖大擺走出去。

林茂賢在接待中途接到陳晁秘書的電話：“林董，我們主任請向工在粵陽樓吃飯，給您報備一聲，順帶一句話：‘姑奶奶領(lǐng)著侄媳婦跪父母還是頭一次見，我瞧了個稀奇，林老板不會介意的吧？’”秘書的聲音和播報機(jī)一樣字字清晰毫無感情，播完了把手機(jī)還給陳晁。

陳晁很得意：“行了行了，讓他丟個面子，要不然林湄初以為你好欺負(fù)?！?/br>
向秋臉色不好，目光厭倦：“謝謝，我欠你一個人情?！?/br>
這是謝謝他把自己兄弟從林湄初手里救出來。陳晁把車開到粵菜館，向秋本來想回單位，這么一折騰上班的心情沒了。陳晁說那正好去吃飯，天塌下來飯也要吃，上火那就吃清淡的，這家粵菜最好。他心想，林家肯定有人要倒霉，這時候說不定已經(jīng)是雷霆對暴雨，誰撞上誰遭殃，他才不去。向秋也別去，免得家庭矛盾更尖銳。

“老爺子走了以后他們家女人就沒了天。上半輩子多舒心，特權(quán)階級，干什么都前呼后擁的，一撤職什么都不是了，衣食住行還得靠自己。要不是林茂賢，這個家就完了，我當(dāng)年是支持他做生意的，他媽的官場太亂，現(xiàn)在至少保住一條命，錢也不缺，又沒有人管，多好?！?/br>
陳晁咂摸兩口啤酒，點(diǎn)了根煙，把煙盒遞給向秋。向秋伸手接過來，摸出一根點(diǎn)上：“我記得有一年校慶回去聚會的時候同學(xué)幾個議論得很熱鬧，本來以為只是年紀(jì)大了退休了?！?/br>
“早該退了，硬是不愿意，結(jié)果還是出事了。”陳晁嗤笑：“老太太當(dāng)時要去鬧呢，還是我給勸下去的。到頭來就是林茂賢苦逼，上有老下有小十幾張口等他一個人吃飯。華科十年前也是個死局，爛攤子丟到他手上，硬著頭皮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