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念了一遍,其中就有當(dāng)晚那個小丫頭，她和其他人一樣怯生生的,并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許府管家呆站在一旁,頭回被這稚嫩童音念得心底發(fā)麻：“難不成是殺人的預(yù)告？”

“是。”云倚風(fēng)道,“娃娃早晚不說話，拆出來便是一個‘許’字，童謠的前兩句已然應(yīng)驗，得盡快把剩下三位掌柜找回家,免得夜長夢多?！?/br>
管家臉色發(fā)白,嘴里連道：“早就已經(jīng)去請了,算算日子也該差不多，卻直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不會是……不不，我這就加派人手，這就去?！彼叩悯咱?，在臨出門時還絆了一下,顯然受驚不淺。

望星城向來富足安穩(wěn)，連小偷小摸的事情都極少，卻不想一鬧就是大案子，先有紅鴉教，再有這離奇而又詭異的殺人預(yù)告——滿城孩童皆在歡笑念著“娃娃扮啞巴”，先前不覺得有什么，現(xiàn)在再一聽，卻分外像明晃晃打在朝廷臉上的耳光。云倚風(fēng)派出風(fēng)雨門弟子，協(xié)同官府在城中細(xì)細(xì)盤查，倒是很快就問明了童謠出處，也是一個手上有胎記的年輕人，給了城外小娃娃們一把糖，教他們念會了這首殺人歌謠，和當(dāng)初上山通知許老太爺?shù)膽?yīng)當(dāng)是同一個人。

“對方為何要這么做？”王府下屬不解。

“挑釁?！奔狙嗳坏?，“你沒看許家現(xiàn)在從上到下，皆已成了驚弓之鳥，哪怕有官兵里三層外三層保護(hù)著，也全部躲在房中不敢出門，打雷都能抖三抖。”

云倚風(fēng)在旁提醒：“許家在城中頗有威望，此事又牽扯到了邪教與恐怖童謠，聽著足夠稀罕獵奇，百姓已經(jīng)開始胡亂猜測了，朝廷若不能盡快給出一個交待，將來只怕會鬧得越發(fā)滿城風(fēng)雨、不可收拾?！?/br>
“走吧?！奔狙嗳徽酒饋恚拔覀?nèi)タ纯茨俏辉S老太爺?！?/br>
許家共有五名掌柜，分別是許秋旺、許秋盛、許秋如、許秋意與許秋平，取“旺盛如意平安”之寓意?，F(xiàn)在許秋旺已死，許秋盛經(jīng)過針灸，雖保住了性命，卻徹底弄壞了腸胃，整日里只能奄奄一息躺著，吃喝拉撒皆不能自理，成了半個混沌廢人。余下三兄弟尚不知人在何處，連生死都說不準(zhǔn)，許老太爺也從先前那個紅光滿面的富態(tài)貴人，變得迅速衰老起來，一雙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枯黃，成日只知道坐在佛堂里，嘴里喃喃念著經(jīng)。

木魚聲寂靜空啞。

山林中亦是寂靜空啞。

只有馬蹄聲顯得分外嘈雜。

“三掌柜！”

“三掌柜！”

呼喊聲此起彼伏在山中響起，這是許家派來尋許秋如的家丁，昨晚他們打聽到消息，說有人親眼看見許家的馬隊進(jìn)了山，便急忙來追。翻過兩個山頭，卻聽到另一邊像是也有人正在叫著“三掌柜”，頓時心里一慌，抬手揚鞭趕過去，恰好與許秋如的同行賬房撞了個照面。

“你們來做什么？”

“三掌柜呢？”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

賬房一頭霧水答道：“三掌柜？三掌柜去溝里解手了啊，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我正打算去尋。”

“快，各自去找！”家丁來不及解釋，“就在這附近，務(wù)必要把人帶回來！”

賬房稀里糊涂，還沒等他搞清楚，面前的人已經(jīng)“呼啦啦”散開，看大家一個個面色緊張，像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便也來不及多問，一道跟著下了溝。

此時日頭正明晃晃地掛在天上，倒春寒之前的天氣，熱起來比起夏日也差不了許多。賬房連滾帶滑跳下矮坡，嗓子喊得要冒煙，靠在樹上氣喘吁吁歇了一會，剛想著要去哪里尋點野果，額上突然就濺開一滴微冷的水滴。

“呸呸！”他以為是巢中鳥糞掉落，胡亂抹了一把就抬頭向上看去，金色陽光從枯枝縫隙間穿過來，刺得眼睛睜不開，而在那一片暈眩的光芒里，一雙腳正懸掛在空中，被風(fēng)吹得左右搖晃。

“啪！”又是一滴血濺開在地上，將赤褐色的土壤浸得微微濕潤。

賬房瞳孔緊縮，膝蓋發(fā)軟后退兩步，重重跌坐在地。

“救命??！死人了！”

……

許秋如的尸體被運送回了十八山莊。在從樹上被解下來時，他的脖頸已被那粗糙麻繩勒斷半根，雙目外突表情猙獰，舌頭吐出半尺長，妻妾兒女只哆哆嗦嗦揭開白布看了一眼，就連驚帶嚇帶悲痛，當(dāng)場暈倒一大片。

季燕然道：“還剩最后兩個?！?/br>
“官府和風(fēng)雨門都在找，也不知能否搶在對方前頭，將兩人平安帶回來。”云倚風(fēng)遞給他一杯熱茶，“許老太爺呢，怎么樣了？”

“在見到許秋如的尸體后，他就徹底病倒了，臥床不起?！奔狙嗳坏?，“這把年紀(jì)，受不住刺激也在情理之中?！?/br>
“經(jīng)此變故，就算許秋意與許秋平能被平安找回，許家也已毀了大半?！痹埔酗L(fēng)坐在桌邊，“將教徒搞得家破人亡，自己卻不落一點好處，我總覺得，這不是紅鴉教的作風(fēng)?！?/br>
“還有另一種可能?！奔狙嗳煌狭税岩巫?，反著跨坐在他對面，“倘若許秋旺身上沒有那張鬼畫符，你我會如何？”

“你我？”云倚風(fēng)想了想：“王爺回王城，我回風(fēng)雨門?！?/br>
季燕然糾正他：“是我送你回風(fēng)雨門后，再回王城?！?/br>
云倚風(fēng)笑：“我懂王爺?shù)囊馑肌！?/br>
回風(fēng)雨門也好，回王城也好，總歸都是要走的。許家雖富甲一方，但大梁從北至南，這樣的富戶豪紳何其多，就算家中接二連三鬧出童謠命案，落在朝廷眼里，也無非就是一樁比平時更詭異血腥的兇殺案，頭疼棘手亦該是由張孤鶴來疼，遠(yuǎn)不夠資格讓季燕然留下?？梢坏┯辛四菑埣t鴉教的符咒，性質(zhì)就完全不一樣了，邪教重現(xiàn)于世，就算蕭王殿下心里再想走，都不能走。

“紅鴉教曾興盛一時，上了年紀(jì)的人大多見過符咒，能隨手畫出個七八十張不稀罕?！奔狙嗳坏溃笆松角f里沒有任何與紅鴉有關(guān)的物件，你先前亦分析過，許秋旺沒有參與邪教的動機，所以我猜測，或許他生前當(dāng)真不知紅鴉教為何物，死后才被兇手塞了張符，為的是讓你我也卷入這件事。”

這回輪到云倚風(fēng)糾正他：“是王爺，不是王爺與我?！?/br>
我是無辜的，而且你這回雇風(fēng)雨門辦事，銀子又沒付。

“老吳這不是不在嗎?！奔狙嗳挥X得很冤枉，“這樣，我全身上下，云門主看著什么值錢，盡管拿去?！?/br>
“當(dāng)真？”云倚風(fēng)將視線落在那枚扳指上。

“別?！奔狙嗳幌喈?dāng)警覺，挪著椅子后退半步，“兵符除外，頂多給你玩一會，玩膩了就得還我?！?/br>
下屬守在門外，聽得眼皮子直抽筋。

王爺可真行。

云倚風(fēng)攥著那枚兵符，過了陣子又問：“想把王爺牽扯進(jìn)許家命案的人，該不會與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