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倚風問：“我能先去看看嗎？”

“好，我?guī)闳ァ！崩咸酒饋?，“不過你可得小心，別被它傷到?！?/br>
此時天色已經微微發(fā)亮，馬夫正在準備草料。云倚風推開后院木門，遠遠就見一匹銀白色的高頭大馬正站在那里，身形結實流暢，四蹄穩(wěn)穩(wěn)踏在地上，黑目如寶石鑲嵌，馬尾與鬃毛隱隱泛出金屬微光，看起來同最滑的銀緞一樣。

云倚風贊道：“果然是好馬?！?/br>
“王爺十七歲時，在野林子里足足守了三個月，才將它馴服。”吳所思提醒，“千萬小心?！?/br>
“嗯?！痹埔酗L答應一聲，試著慢慢靠近它。那飛霜蛟聽到聲音，只懶洋洋將頭擰過來，瞥了他一眼。

吳所思扶著老太妃站在遠處，又重復了一遍：“苗頭不對就趕緊跑！”

云倚風嘴上答應，心里卻并不覺得飛霜蛟對自己有敵意，他試著將手伸過去，用指背蹭了蹭那光滑的鬃毛，臉上也露出笑意。

他很喜歡這匹漂亮的大馬。

飛霜蛟十分乖順，一動不動站著任他摸，后頭被摸舒服了，索性將整個臉都強行湊過去，還打了個輕快的響鼻。

老吳目瞪口呆：“活見鬼了不是?！?/br>
老太妃大喜過望：“天意，天意啊。”

云倚風抓住馬韁，翻身騎上馬背。

飛霜蛟輕松跨出柵欄，帶著他就要往外跑。

“等等啊！”老吳跟在后頭追，“事情還沒說完！”

急什么，回來！

“門主?！憋L雨門的弟子也來稟告，“大師兄求見?！?/br>
“讓他到前廳等我?！痹埔酗L落在地上，將飛霜蛟重新牽進馬廄，對它道，“我們待會再出發(fā)?！?/br>
大馬甩了甩尾巴，一路目送他的背影離開，相當……也不是、知是不是老吳眼花，總之他覺得，這馬像是相中了云門主，怎么含情脈脈的，將來八成還會跟著去風雨門。

先前說什么來著，王府的家底子啊，你看看，現(xiàn)在馬都沒了，以后再打仗，王爺怕是只有騎驢的命。

風雨門的大弟子名叫清月，生得眉目端正，十分俊朗，雖只有十八歲，為人處世卻沉穩(wěn)老練，云倚風向來最疼他。這回派往王城，本是為了打探另一件事，沒想到事情剛做完，人還沒來得及回春霖城，就又有了新任務。

云倚風將事情大致向他交待了一遍，又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一切都遵從太妃與吳副將吩咐，可聽明白了？”

“是?！鼻逶骂I命，“師父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br>
“正好，你也留在王城過個年?！痹埔酗L拍拍他的肩膀，“有勞?！?/br>
將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云倚風在清晨時分，策馬離開了王城。

除夕將至，沿途路過的每一處村落，皆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不過他現(xiàn)在要做的，卻是要將這些非凡的熱鬧都遠遠拋在身后，心無雜念，用最快的速度趕往望星城。

橫貫在面前的雪山，巍峨高聳，白色冰雪與黑色山石相交雜，峰巔終年云霧繚繞。

“走吧?！痹埔酗L微微俯身，在飛霜蛟耳邊嘆了口氣，“這回可就全靠你了?！?/br>
銀色大馬長嘶一聲，如奔雷閃電般，一蹄踏碎了那層層冰雪。

云倚風只覺身側風聲呼嘯，眼前不斷飛掠過細小的冰晶，縮在大氅里的指尖被凍得刺痛，臉頰更是冰冷，幾乎要看不清眼前的路。

飛霜蛟卻是越跑越暢快，它本就是雪地戰(zhàn)馬，跟隨季燕然在漠北待了這些年，雖說也沒憋屈，骨子里到底還是喜歡冰天雪地的。行至途中，它感覺到背上的人已經放松了馬韁，像是將所有的信任都交給了自己，于是越發(fā)癲狂興奮起來，仰頭長嘶一聲，向著那陡峭山路就沖了過去。

堅硬的馬蹄如鋼釘般鑿上大地，似驚蟄春雷，震得山中其余冬眠野獸在夢中也一驚。砍柴人遠遠看去，但見在絕壁之上，一匹銀白神駒正在極速奔跑著，似乎只一眨眼的時間，就已落入山谷，如輕云倏而飄逝，靈巧又不留一絲痕跡。

……

大年初二，望星城外。

“可算是到了?！绷钟胺硐埋R，仰頭看著那青石城墻，“早知道會遇到雪崩，倒不如晚兩天再出發(fā)，省得在山里白白耽擱許多天，還凍壞了兩匹馬?！?/br>
“沒出大事就好?！奔狙嗳坏溃白甙?，進城。”

這里是大梁繁華重鎮(zhèn)之一，客棧自是不缺。眾人安頓下后，林影將周明帶到季燕然面前，問道：“周副將，望星城也來了，下一步呢？”

“按照先前說好的日子，還得有兩天?！敝苊鞔鸬?，“到了初四那日，我自會告訴王爺，該去何處見面?！?/br>
林影警告：“你最好別耍花樣?！?/br>
周明道：“主子是真心想同王爺合作，我只是區(qū)區(qū)一枚棋子，能有什么花樣可耍？林將軍多慮了?！?/br>
他態(tài)度不卑不亢，說話邏輯清晰，看不出有什么疑點。

季燕然放下茶杯，命人將周明暫時帶了下去。

林影問：“王爺怎么看？”

“都來了望星城，不管是真是假，總要會一會這位傳說中的幕后主使?！奔狙嗳淮盗舜挡枘?，片刻后又問，“望星城的地方官，若我沒記錯的話，應當是叫張孤鶴？”

“是，他可是個好官，剛直不阿清廉如水，更不畏強權，百姓極為愛戴?！绷钟暗?，“王爺想見他？”

“罷了?！奔狙嗳坏?，“你我又沒其它事，何必打擾，還是先讓這位張大人安心過年吧?！?/br>
日暮之后，望星城里一片寂靜。

季燕然靠在床頭，不自覺地，就又想起了遠在王城的云倚風。

也不知太醫(yī)院里的那些老頭，有沒有替他找出解毒的辦法。

白胡子一個賽一個長，總得有些真本事吧？

若治不好……治不好，想起那云里霧里的血靈芝，蕭王殿下又開始頭疼。

找不到舍利子，衛(wèi)烈就要掉腦袋，可若找到了，對自己而言，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當真要命。

初二之后再過一天，便是約好的大年初四。

周明道：“鳳仙路，門口有歪脖子柳樹的那戶宅院，主子正在里頭恭候王爺?！?/br>
季燕然一笑：“還當周副將又要推三阻四，沒想到這回竟如此爽快?！?/br>
“王爺說笑了，主子可是時時刻刻在盼著見王爺，又豈會推諉?！敝苊鞯?，“不過我有個要求?！?/br>
季燕然點頭：“說?！?/br>
“王爺武功蓋世，所帶人馬也不少，我是跑不掉的?！敝苊鞯?，“可否解了我的繩索？否則被主子看見，怕又要說我窩囊?！?/br>
林影嘖嘖：“沒看出來啊，你還挺注意自己的形象，不過這繩子橫豎只是個擺設，解了倒無妨。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要求嗎？”

“沒有了?！敝苊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