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大概是你白天太過疲累，加上對于環(huán)境不熟悉才會做夢吧。以后晚上早點休息?！?/br>
周淇生點點頭，只是沉默，這種沉默令周父有些不安，但也未加注意。

過小年那天，周淇生與父親還有族里一位來幫忙的管事一道吃了筷子面，就當是過了小年。

那天入夜了窗外還在下雨，淅瀝的雨聲在空寂的街巷里回蕩。周淇生熄了油燈早早地上床睡覺，迷糊中不知是過了多久，他被一陣絲竹鑼鼓聲驚醒，雨夜中隱隱傳來喜慶的鞭炮聲。他皺眉，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準備翻身再睡，可是經(jīng)常在夜里的聽到的嬉鬧聲又響了起來，并且不再模糊，愈發(fā)清晰。

“伊過小年要回來喏，算話，算話?！?/br>
“嘻嘻，二少爺候著久呢，不算話喏把二少爺氣岔掉！”

“小桃姊姊，伊帶喜禮回來，咱可以挑釵子去嚤？”

“煞規(guī)矩的東西，無出息唦！伊的東西你也敢要噥？誰知道干凈無干凈！”

周淇生聽著少女脆生生的夾雜著鄉(xiāng)音的話語，驚恐地瞠大了眼睛，他清清楚楚地聽到她們的腳步聲從門口經(jīng)過。周淇生往床里縮了縮，肩胛被一塊凸起的硬物狠狠硌了一下，但此刻他顧不了太多，只是死死閉上眼。朦朧間，他聽到房里也有人在說話。

“幾年不見，你可瘦了許些?！币粋€清潤的聲音說，但是在濕冷的雨夜里顯得幽幽森森。

“唔，”另一個聲音應到，“你拔高了不少，庭蘭?！?/br>
庭蘭低低笑了起來，聲音漸帶上一絲尖利：“自然，我少年人拔高得快?！?/br>
“這是給你的禮物，喜歡嚤？不要喏就再挑去?！?/br>
“嗯，“庭蘭聲音平淡，”每人有份的禮物，無啥喜歡?！?/br>
……

周淇生偷偷睜開眼，只見有兩個人站在書桌旁說話。那個名叫庭蘭的年輕人正面向他，夜色中那人半邊的臉頰被走廊里的燈籠映亮，顏如玉，眸如星。周淇生微微愣住了，一時分辨不清這是幻覺還是現(xiàn)實。周淇生愣神間，只見那白衣庭蘭公子直直望了過來，陰糝糝地笑了。

窗外風雨聲大作，銅鈴聲聲。

周淇生渾身一顫，再次閉上眼睛，微抖的手握住自己腕間的黑曜石珠串，似乎在哪里看過這東西辟邪。

過了不知多久，房間里的談話聲漸漸小了下去，隱約間，周淇生覺得天要亮了。他似乎聽到來幫忙的芳叔推開了前院的門，而那些絲竹鑼鼓和嬉鬧交談聲都漸漸遠去了。他揉揉額角，深呼吸，空氣中淡淡的冷香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這一切不是夢，他大概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周淇生以前在書里讀到過，說是某些地方會看到曾經(jīng)在這里生活過的人的幻象，甚至有報道說有游客在故宮看見宮女布置壽宴的情景。科學上的解釋是特殊磁場記錄了某些場景，當出現(xiàn)極其相似的外部條件時，這些情景就會像全息影像一樣播放出來。周淇生以前覺得這太過玄異，但經(jīng)過小年夜后他卻一直安慰自己大概自己也是撞上了類似的情況吧。

第二日整理房間時，周淇生想起了昨夜里硌到自己的東西，便掀了了床單去看。端端正正的漆金正楷刺痛周淇生的眼：族兄周氏庭蘭公諱梓言之神主，一時間他覺得胸悶，恐懼的情緒仿佛扼住了他的喉嚨一般。他呆滯了半晌，把牌位放回原位，匆匆往福房的宗祠去翻查族譜。但他不知道，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周淇生翻查族譜，查出庭蘭公周梓言的輩分來，卻也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庭蘭公周梓言的侄孫輩里，竟有周臨芳的名字赫然在目，并且標注的日期表明他少年時便夭折了。周臨芳，不就是芳叔的名字嗎？周淇生感到背上一絲涼意。

這時，門外傳來“吱呀——”一聲，周淇生手一抖，放下了宗祠里供的族譜。只聽見芳叔的聲音：“淇生少爺，你在里面嗎？”

周淇生連忙應道：“在，芳叔，我在這里?！?/br>
芳叔執(zhí)著掃帚走了進來：“淇生少爺你到這里來做什么？宗祠地方小，又不干凈?！?/br>
周淇生咽了口口水，道：“問句不敬的話，芳叔你的本名是周臨芳嗎？”

芳叔看了眼桌上的族譜，笑了起來：“你這個后生怎恁的有意思。”笑著笑著，他臉上的皮rou竟一點一點地開始往下掉。

周淇生被駭?shù)秸f不出話來，只是捂著嘴避免自己驚叫出聲。

芳叔臉上的皮rou掉完后，竟是一張年輕的臉，俊秀白凈，眼神卻透著陰鷙。他翻了翻福房的族譜，輕蔑一笑，道：“雖被記載在福房的族譜里，但我不過是庶出的囝仔，被當做家役使喚罷了。我被家族祭祀處死，死后被詛咒禁錮在這條死街上，守著這些被詛咒的宅子。我要看著他們慢慢地腐朽慢慢地潰爛，哈哈哈哈！這個答案你可滿意，我的淇生少爺？”

周淇生不停地深呼吸，他告誡自己不要慌，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外，不敢看芳叔一眼。

芳叔又冷笑了一聲：“你可知這宅子下埋著怎樣的怨恨？我一人可終是鎮(zhèn)不住的。他們是不是騙你要當族長??？哈哈，你就等著他們把你架上祭臺吧！”

周淇生感到冷汗?jié)窳吮成溃桓叶嗔?，只道：“我還要回祠堂去，先走一步?！?/br>
芳叔站在福房的宗祠里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怨毒。

周淇生跑了起來，但是似乎不論他跑得多遠，芳叔那怨毒的笑聲都在耳邊縈繞。

夜里，周淇生做了一個怪夢。他夢見許許多多黑魆魆的人影從祠堂的屋底鉆出來，他們張著手臂向周淇生走來，發(fā)出芳叔那樣怨毒的笑聲：“哈哈，來陪著我們，來陪著我們啊……”周淇生在夢里不停地跑，終于從祠堂跑到了周家街的路口，卻看見已有一位老者在那里等著他。

“爺爺，快走！”周淇生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祖父，急忙大叫起來?？墒撬娓妇箵溥^來，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道：“死在這里吧，鎮(zhèn)住他們，鎮(zhèn)住他們！”那些黑影怪笑著從后面趕了上來，拽著他的腳踝，掐著他手腕，把他拖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不要！”周淇生大喊起來。

“淇生，淇生，你怎么了！”周淇生睜開眼，發(fā)現(xiàn)父親在推他。

周淇生軟軟地坐起身來，道：“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br>
那天過后幾日，周淇生完全不敢直視周臨芳，幾乎是遠遠就繞道走開。而周臨芳也恢復了灰白頭發(fā)的偽裝，似乎本就是一個木訥的莊稼漢。周淇生本以為事情可以就此告一段落，卻不知事態(tài)更是變本加厲。

后幾日夜里，周淇生時常因為呼吸困難而醒來。一開始他以為自己是生病了，所以半夜鼻塞。但是其后一日，他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秘密。

這日入夜了依舊在下雨，周淇生在床上聽著雨聲，心里忐忑不安，總之就是莫名的心慌，大半夜了還沒有睡著。周淇生睡覺向來規(guī)矩，失眠也沒有翻騰，只是靜靜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