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瞳是淺灰色，并不覺詭異，反而顯得格外溫柔安靜。

白瓷酒碗見了底，年九瓏嘶地吐了口酒氣，一手枕在腦后，斜斜靠在船篷壁上，鳳眼微瞇，出神地看著他。

年九瓏臉頰暈出酒醺的酡紅，瞇眼叫了一聲，“璉兒?！?/br>
雁三璉微微一怔，轉(zhuǎn)過頭看他，展開小扇擋在唇前，“你在胡叫些什么，越來越?jīng)]大沒小的?！?/br>
“三哥?！蹦昃怒囘B忙改口，心里平靜了不少。

雁三璉實(shí)在是被傷得怕了，每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年九瓏看得出，也不急于一時(shí)半刻，慢慢體貼照顧著三哥，雁三璉的精神在漸漸恢復(fù)，最近也偶爾能見著他嘴角一絲笑意。

讓年九瓏更欣慰的是，三哥很喜歡這把小扇子，整日帶在身上，偶爾發(fā)呆時(shí)也會(huì)盯著它看。

他喜歡就好。年九瓏看了眼自己手上被刻刀刮出來的密密麻麻的小傷口，捻了捻，還挺高興的。

“咱倆第一次出來玩，紀(jì)念一下。”年九瓏給自己倒?jié)M一杯米酒，端起來。

雁三璉猶豫半刻，端起另一碗，“我酒量不行的?！?/br>
“米酒而已呀?！?/br>
米酒喝起來真沒什么味，喝著喝著就有點(diǎn)迷。

雁三璉臉頰微紅，手肘扶在小酒桌上，嘴角微微翹著，揚(yáng)著小扇勾起九九的下頦，托腮輕聲問，“九九，是你嗎?！?/br>
年九瓏被那雙迷離杏眼看得不太冷靜，用力咽了口唾沫:

“是、是我唄……”

“知道錯(cuò)了嗎?！毖闳I溫和問道。光看外表確實(shí)看不出他醉得厲害。

雁三璉問了整整二十遍。知道錯(cuò)了嗎，錯(cuò)哪了。

“真的知道錯(cuò)了……”年九瓏答完第二十一遍，嘴角抽了抽，瞥了眼那米酒瓶上的印章，陳家窖藏，嗯，回去就給他家店砸了。賣的什么幾把玩意。

第53章來者可追（二）

雁三璉側(cè)身躺靠在年九瓏懷里，一手拿著小扇搭在腿上，一手輕輕扶在九九手背上，杏眼半睜著，頰邊醉紅還未褪去，慵懶又莫名迷人。

年九瓏支著頭坐在酒桌邊，一手扶著三哥的腰，一邊望著船篷外的滿山紅葉。

“山里……有只鳥兒?！毖闳I抬起小扇指著窗外。

年九瓏順著三哥的手望過去，一只青藍(lán)孔雀佇立于嶙峋山石高處，一束寶石流光溢彩的尾羽垂在身后，揚(yáng)著頭眺望。

“山莊里跑出來的?！蹦昃怒嚨?，“家里太多這種鳥兒了?！?/br>
“很漂亮。”雁三璉輕嘆。

“是嗎?！蹦昃怒噥砹伺d致，扶起三哥，湊到窗前，彎著左手食指含在唇邊，吹出一聲悠長哨音。

哨音綿綿不絕，回蕩在夾岸山谷，那鳥兒像受了召喚，輕輕抖動(dòng)身體，華麗尾翎像無數(shù)寶石眼睛顫抖搖動(dòng)，漸漸抖成了一屏雍容璀璨的錦帛。

雁三璉半瞇著眼睛看它，長長的尾翎折斷了不少根，顯得凋敝凌亂。

“受傷了，那鳥兒?！毖闳I淡淡道。

“山莊看管森嚴(yán)，大概是逃出來的?！蹦昃怒嚱o自己倒了杯米酒喝，無奈笑笑，“這種鳥兒都傻，在家里有好吃好喝的供著，有專門的侍雀人伺候著，不知為何偏要跑出來。”

雁三璉打了個(gè)呵欠，慵懶轉(zhuǎn)身靠在九九肩窩，小扇勾畫著九九下頜的棱角輪廓，嘴角微揚(yáng)，溫和道，“你和它一樣傻?！?/br>
“也不全是?！蹦昃怒囂种е^，一手捏弄著雁三璉軟垂在肩上的發(fā)絲，貼著他親了親沾著皂角香的頭發(fā)，“家里沒有我喜歡的人?！?/br>
雁三璉不置可否，搖了搖小扇，淡然問，“你母親身子還好嗎?！?/br>
“今年春天去世了?！蹦昃怒囇凵衿届o，緩緩訴說，“她是積郁成疾，藥石無醫(yī)了。留給我的東西就只有滿庫的靈藥，和一個(gè)我從前從未見過真面目的殺手，楚心魔。”

“抱歉?！毖闳I悄聲嘆氣，輕拍九九手背。

“生而有命，現(xiàn)在倒也沒那么難過了?！蹦昃怒嚿钌钗丝跉猓芭紶柾砩舷肫饡?huì)睡不著而已?！?/br>
船行至臨州渡口，周遭的行人驟然多起來。

雁三璉習(xí)慣了藏在黑暗里，被九九拉到街上，有些不自在，年九瓏把三哥護(hù)在自己身子里側(cè)，為他擋了一半來往行人，雁三璉才習(xí)慣了一點(diǎn)，在九九影子里悄悄走著。

一個(gè)拿著糖人的小女孩嘻笑著跑過來，光顧和后邊的小孩子打鬧，回頭時(shí)不小心撞在雁三璉腿上。

雁三璉腿上舊傷還沒好利索，被猛地一撞，膝蓋吃痛，打了個(gè)趔趄。年九瓏正望著旁邊的小攤，忽然一驚，抬手扶住雁三璉的小臂，一手?jǐn)堊⊙?，“啊，沒事吧？”

那小孩抬頭看見雁三璉的眼睛，一只正常，一只卻是駭人的青灰色，頓時(shí)嚇得坐在地上大哭，“娘親救我！這個(gè)人的眼睛好嚇人！”

雁三璉一愣，怔然無措地站在那兒，下意識(shí)抬手去捂左眼。

這孩子一哭，引得周圍更多行人駐足朝這邊看，雁三璉本就不習(xí)慣被那么多人盯著看，臉頰窘迫地紅了，蹲下身眼含歉意地笑笑，對(duì)那嚇哭的小孩輕聲道，“對(duì)不起。”

扯下手邊草葉，手指靈活彎繞纏了只小蝴蝶給那小孩，小孩逗笑了，拿著小蝴蝶跑了。

年九瓏眉頭擰到一起，把三哥扶起來，雙臂一摟，恨恨瞪了周圍行人一眼，訓(xùn)道，“看什么啊。”剛說完就要把那小孩抓回來好好教訓(xùn)，胳膊被三哥輕輕握住，拽走了。

兩人拐進(jìn)一條無人的小巷里，年九瓏氣得臉都白了，生了一會(huì)兒悶氣，緊緊抱住雁三璉的腰，安慰道，“三哥，你別放心上啊?！?/br>
雁三璉扶著自己左眼，猶豫半晌才問，“我比以前丑很多嗎？”

年九瓏抱著三哥哄，“怎么會(huì)啊，三哥特別俊?！?/br>
“可我把女孩子嚇哭了?！?/br>
“真的……”年九瓏垂頭喪氣地靠在墻上，慢慢蹲下身，抱著頭無奈道，“……是我不好。我害你變成這樣，我當(dāng)時(shí)要是不賭氣給你寫那封手書……”

雁三璉俯身摸摸九九發(fā)頂，扶著九九的頭輕聲安慰，“這不怪你。你需要我，我很高興。”

就是這個(gè)孩子，他會(huì)犯錯(cuò)，但他是第一個(gè)也是唯一一個(gè)人，讓雁三璉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被珍惜著。

年九瓏抬眼和三哥的溫柔目光對(duì)視，心里一酸，耍賴似的扶著三哥雙肩壓到墻上，“我十七歲了，別把我當(dāng)小孩子哄?！?/br>
“可你在我眼里一直是?！毖闳I溫聲笑笑，“眼睛的事，不自責(zé)了好嗎。”

“……”年九瓏捧起三哥臉頰低頭細(xì)細(xì)親吻他左眼，“三哥，你一點(diǎn)也沒變?！?/br>
傍晚街巷花燈閃爍，臨州近幾日燈會(huì)，入夜燈火通明，大街小巷不見行人稀疏，反而更加密集起來。

年九瓏牽著雁三璉的手在人流里閑逛，雁三璉像個(gè)小孩子似的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