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您顧忌她是晉人，自然是不留為好。但若您心中自有防備，倒也不是不能留……端看您的心思。”

    就比如現(xiàn)在，祁崇歸知道她的身份，也防備著她，她根本沒有多少施展的余地。而蘇嫵身在內(nèi)宮，能做的就更少了。

    戚綿的頭微微垂著，將自己的分析說出。

    她想起上一世晉國使團(tuán)來的時候，也曾送來幾個美人，但那時候祁崇歸似乎并沒有收下，今世卻唯獨(dú)留下了蘇嫵。

    所以說，蘇嫵……果然是最善媚術(shù)的嗎？

    戚綿抿抿唇，無意識地把手中的小圓盒握得更緊了。

    祁崇歸聽她說了前半句，神色還算正常，可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她居然能接受自己留下那個女人？

    心頭驀然升上一股無名火，悶悶的，又有些燥。祁崇歸有氣想發(fā)，卻又覺得無厘頭。

    看看戚綿這樣子，真是不在乎他！看來前世對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樣子果然是裝的！

    祁崇歸一手按上一側(cè)的軟墊，指尖漸漸發(fā)力，話在喉間滾了幾遭，最后說出口卻是：“明日來東宮上值?！?/br>
    戚綿一怔。

    剛剛她主動提出回東宮上值，他都拒絕了，現(xiàn)在又改主意？

    真是善變！

    馬車在戚府門前停下，戚綿下了車，回身沖馬車行了一禮，看著一行人離開，而后才步入府中。

    劉管家迎上前來，說道：“老爺在前廳等您?！?/br>
    戚綿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去找戚博舟。

    戚博舟整個上午都處在驚惶的狀態(tài)中。太子突然駕臨戚府，并直接道出戚綿的傷情，隨后還把她帶走，這讓他怎么能不慌張！

    戚博舟屏退仆婢，關(guān)好門窗，憂心道：“你若是在太子面前暴露了，就趕緊辭官回去吧?！?/br>
    免得再連累他。

    “沒有暴露。”戚綿神色自然，自顧在椅上落座，斟一杯茶水端到唇邊，“殿下只當(dāng)我是偷懶，還叮囑我明日上值?！?/br>
    她飲了半杯水，看向戚博舟，微微勾唇笑道：“師父還給我留了任務(wù)，我不回東宮，怎么做？”

    說的自然是讓她殺季明涵的事。

    戚博舟半信半疑：“真的？”

    戚綿點(diǎn)頭。

    戚博舟欲言又止，想說莫毅給她的期限不是兩個月嗎？本身就考慮了她臥病養(yǎng)傷的時間，她若提前回東宮去，那這兩個月的時間豈不是太充足了？

    “那你快些動手，”戚博舟皺皺眉頭，“不要拖。”

    戚綿不輕不重地?cái)R下杯盞，卻恰到好處地發(fā)出砰一聲響，“我比你懂?！?/br>
    她站起身來：“沒別的事我就走了?！?/br>
    “……”

    戚博舟瞪著眼看她離去，氣的胡子都一顫一顫的。

    喲呵，脾氣還不小。

    戚綿回到東院，發(fā)現(xiàn)程嬤嬤已經(jīng)回宮了。院子里終于少了個監(jiān)視的人，戚綿稍微松了口氣。

    廚房很快就送上來備好的午飯，戚綿與挽春一同坐在房中吃著。

    她在寺院里吃的齋飯還沒過多久，并不是很餓，因此她只是用筷子戳著碟中小菜，凝神沉思著。

    她一早就知道，莫毅給她布置的這個任務(wù)，并不是因?yàn)樗娴男枰獨(dú)⒌艏久骱菫榱嗽囂剿欠襁€聽話。

    季家固然重要，但此舉除了對太子不利之外，對晉國也沒什么好處，季家就算不效忠太子，轉(zhuǎn)而投向慎王，那也只是楚國內(nèi)部勢力的轉(zhuǎn)換，跟晉國沒什么關(guān)系啊。

    莫毅想要的，一直是楚國內(nèi)政的情報，而不是祁崇歸的倒臺。就算拉下一個太子，不說慎王與其他皇子，還有皇帝呢?；实壅祲涯辏蛠y不了。

    既然是為了試探她而下達(dá)的任務(wù)，莫毅就一定留有監(jiān)視她的人。戚綿不敢肯定這人是不是戚博舟，但她剛剛與戚博舟一番對話，他的反應(yīng)，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他知道她說的任務(wù)是什么。

    既然是讓戚博舟盯著她，那就好辦了啊。

    戚綿看著一旁吃飯的挽春，微微笑道：“張氏可以派上用場了?！?/br>
    第21章 眉黛

    祁崇歸回到宮中，季明澈前來求見。

    身為丹陽城禁軍統(tǒng)領(lǐng)，季明澈查了幾日，也沒查出那個當(dāng)日給他遞字條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只得把自己從小童口中問到的東西一一說出。

    “只知道是個穿著粉色襦裙，頭佩絹花，丫鬟打扮的妙齡女子，那女子為了指使小童傳信，給了他這個。”季明澈把一顆碧綠的翡翠珠子呈上，“也就是顆普通的珠子，查不出主人身份，想必……想必是千嬌樓里的丫鬟吧。”

    祁崇歸接過珠子，捏在手里打量片刻，嗯了一聲。

    “查不出便作罷?！?/br>
    興許只是個千嬌樓中遭受迫害的女子之一，怕被報復(fù)才偷偷往外遞消息，他也不必非抓著不放，一定要查出她的身份。

    *

    戚綿回東宮銷假這日，正好下了一場暴雨，氣溫驟轉(zhuǎn)直下，突然就涼了起來。

    她在心里盤算了下日子，七月末了，是到秋天了。

    房檐上還滴著雨，落在地上激出水花。于戚綿而言，這天氣剛剛好，不冷不熱，涼風(fēng)吹過，甚至有些舒爽。

    但她在外面沒站多久，還是被祁崇歸叫了進(jìn)去。

    殿內(nèi)氣氛安謐，燃著凝神用的香，戚綿看著殿中光潔透亮的大理石地面，沾滿泥濘的腳動了幾動，躊躇著不敢上前。

    “請您吩咐?！逼菥d在屏風(fēng)處站定，躬身作禮。

    祁崇歸看見她這副拘謹(jǐn)見外的模樣心里就有些燥，微蹙了眉：“怎么不上前來？”

    “臣從外面過來，鞋子太臟，怕污了地面?！?/br>
    臟了再叫人收拾便是，這有什么好怕的？祁崇歸看著她道：“過來。”

    行吧。

    戚綿心疼一下麗正殿的小宮女，邁著步子挪過去，果然在地上踩了一串臟腳印。

    “過幾日父皇會帶著文武百官去蘭山圍獵，歷時十天，你隨我一同過去?！?/br>
    祁崇歸起身繞過書案，走到她的面前，溫聲說道。

    戚綿想起來上一世秋獵也是這個時候，便應(yīng)了聲是。

    祁崇歸垂目看她，突然眉目一凝：“你的眉毛……”

    戚綿一愣，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感受到祁崇歸的指尖，再一次觸上了她的額，不同的是，這次他指尖微微用力，在她的眉上捻了幾下。

    戚綿突然意識到什么，臉色一變。

    祁崇歸收回手，望著指尖那一團(tuán)黛青色，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想不到戚卿堂堂男兒，也學(xué)那閨中女子，描眉畫黛?！?/br>
    戚綿：“……”

    她的眉太細(xì)了，難免有些柔和，顯得女相了。為了看起來硬朗一點(diǎn)，她才畫眉的。

    大概是外面太潮了，她臉上不慎沾了雨水，才會讓他看出來。

    戚綿覺得祁崇歸一定又是有心在揭她的短，非逼著她身份暴露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