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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我轉(zhuǎn)交一樣東西給你,”頓了頓,解釋道,“說是令堂的遺物,我沒答……”應,因為覺得不太合適。話語卡在喉嚨一時吐不出來。氣氛莫名凝滯,屋內(nèi)的溫度瞬間降了一大截,好似比風大雪大的屋外還要凍人三分。聶昕之仍是一貫的面無表情,沒有表露出諸如生氣、惱怒等情緒,平平靜靜的……卻莫名,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郁容敏銳地察覺到異常,心神一緊,迅速回想了一遍自己適才的話語——好像,沒有說到任何不合時宜的……等等,莫不是,“令堂的遺物”這幾個字踩中了對方的“雷點”了?“我明白了?!?/br>少刻,男人出聲打破了沉寂。郁容一口氣提在嗓子眼,心情絲毫沒有放松,倒不是畏懼什么:昕之兄向來喜怒不形于色,此刻明顯的異常,必是他犯到了忌諱……盡管不知者不怪,卻是歉意難免。便尋個藉口,想避一避這尷尬的場面。“我去煮茶湯,昕之兄你且隨意……”“不必。”聶昕之恢復如常,“隨我來?!?/br>郁容不知他要做什么,沒多想便跟了上去,穿堂來到屋后檐廊。“這是……”郁容驚訝極了:“虎皮?”看樣子好像是剝下來沒多久?聶昕之頷首。郁容默了,對這男人三不五時送點東西的行為,已然十分習慣了,只是這一回……想象一下老虎被剝皮的場面,頓時心生排斥。像是察覺到他的心情,聶昕之淡聲說明:“鳧山虎成群,嘗有百人葬身虎口。”郁容怔了怔,霎時意識到,這里不是現(xiàn)代,虎類尚不是一度瀕臨滅絕的保護性動物。在天.朝古代,甚至近代,確實一度虎患成災,為此涌現(xiàn)出一批又一批的打虎英雄。他對旻朝的情況不太了解,想是差不了多少?“……多謝了,”心知拒絕無用,少年大夫便干脆接受了對方的好意——盡管這好意著實讓他有些心理障礙——轉(zhuǎn)而問,“這只老虎是你打的?”聶昕之沒作聲。未否認便是承認了。郁容笑嘆:“好厲害啊,昕之兄?!?/br>心里忽是一動,不由得暗自慶幸:還好還好,這人送的是剝好的皮毛,萬一直接送上整只老虎尸體……心理障礙可就直接變成心理陰影了,雖然說,老虎身上有很多可以入藥的部位。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聶昕之忽又開口:“鳧山路途遙遠,rou骨易腐敗,運送不便。”語氣認真,表示,“下一回再送全身?!?/br>“不、不用了。”郁容連忙推拒,老虎什么的,便是死的,仍是特別兇殘的感覺。聶昕沒再說什么。少年大夫咳了一聲,正要再開口,半張開的唇間忽被塞了一塊糖……不自覺地嚼了兩下,甜甜的,有些黏牙,挺像之前吃的餳,口感卻好上太多了。郁容略微張大眼,盯著男人的側(cè)臉看了一會兒——突兀地想到了,小孩子鬧脾氣,家長拿糖哄勸的場景——揮去莫名其妙的感覺,下一刻,出聲問:“昕之兄你洗手了沒?”老是拿糖堵嘴什么的,雖然他挺喜歡甜的,可一想到這人沒洗手,心里頓時就不好了。聶昕之半垂著眼,沉默地注視著少年大夫的眼睛。四目相對。片刻,郁容忍不住移開了視線,待嘴里的甜味漸漸淡去,便想著說些什么。卻聽男人沒頭沒尾地忽來了一句:“庚辰之冬,我遵循母親之意,曾服食過數(shù)枚甲子桃?!?/br>郁容呆了呆,少時,陡然反應過來“甲子桃”是什么東西,大吃一驚:“甲子桃可是劇毒之物。”甲子桃,夾竹桃,全株皆毒,從葉皮花,到果子、根莖,都含有極強的毒性。這個人竟然吃了幾個夾竹桃的果實,如今還能好好地站在他跟前,當真是命硬到了極點!下一刻想到對方說是他的母親讓他吃的……郁容不由得頭皮發(fā)麻:他好像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昕之兄真是心大,隨隨便便說出了宮闈密辛,就不擔心他被滅口嗎?想是這樣想,他還是心有不忍,不由自主地問出了聲:“令堂為什么要……”陡地意識到這個問題不宜探究,忙又改口,“你那時豈不是危在旦夕?”推算一下時間,庚辰年,這個男人應該只有七歲?昭賢太子應該是在這一年薨逝的。聶昕之輕描淡寫道:“官家發(fā)現(xiàn)得及時。”官家是指當今圣上吧?郁容心知不該打聽太多,強自憋著滿心的好奇,避重就輕,轉(zhuǎn)移了話題的焦點:“所以,保安郎大人才說他于心有愧?”“蘇重璧?”聶昕之微搖頭,“他不知此事?!?/br>誒?“他與聶暄有些齟齬。”男人三兩句講述了前因后果??偨Y(jié)起來就是現(xiàn)代網(wǎng)絡上經(jīng)久不衰的那個問題——兩個至親同時落水先救誰——彼時情況復雜又緊急,蘇瑯第一時間救下的是離他近的胞弟。聶暄差點被淹死,救上來后,本就身體不好的人臥病在床小半年。原來如此……郁容有點囧。蘇瑯之前那樣子感覺太曖昧了,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狗血的事。落水這件事,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也不算做錯吧……至少從聶昕之的口吻里,聽不出任何負面的情緒。“蘇重璧本性尚可謂清正?!甭欔恐f話時不帶任何感情色彩,“蘇氏卻是放辟邪侈,擅權(quán)專事,植黨營私,僭妄日甚?!?/br>郁容了悟,旋即感到“壓力山大”。有些事,應該算機密吧,他真真的不想知道??!男人凝視著糾結(jié)中的少年大夫:“無論蘇重璧其人如何,不宜私交過密?!?/br>郁容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感情說這一通,就是警告——不對,應該叫“叮囑”——他不要跟蘇家的人有牽扯。也是,“擅權(quán)植黨”的罪名一旦落實,極可能牽連到九族甚至更多。“昕之兄你想多了?!彼行o語,“我與保安郎大人根本談不上‘私交’?!?/br>嚴格意義上說,他在這個世界只有眼前這男人唯一一個朋友。便是林三哥,不過是各取所需、能夠信任的生意伙伴。“甚好。”郁容:“……”算了。高人的事,跟他一介平頭百姓又有何干。“這虎皮是不是只晾曬了還沒熟制?”生硬地拉回了奇奇怪怪的話題。聶昕之頷首:“尚未趕得及?!?/br>“那可得趕緊處理了……這里頭還有殘rou吧,久了怕會腐爛?!?/br>說著,郁容仔細檢查起皮毛。剝皮的人技術(shù)嫻熟,整張皮沒明顯破損,相當完整。虎皮十分之大,可以想見老虎活的時候有多威猛霸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