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貸肥料之事可行。若怕谷賤傷農(nóng)，屆時官府收取糧食抵充貸款便是。”

    “抵充貸款的糧食，按什么價錢來算？”梁嘉之立刻問。

    “自然按常平價。”接話的是顧錚，“臣以為，官府可以與百姓簽訂契約，在年初時就按當(dāng)年糧價定一個常平價，官府借貸肥料給他們，等糧食收上來之后，貸款者除了還貸，還需按常平價將至少五成糧食出售給官府。”

    “如此一來，官府手中有糧，可以始終平抑糧價，將之保持在一個范圍之內(nèi)。而百姓們手里有了銀錢，就可以購買其他東西。若是家里的糧食不夠吃，再向官府買糧便是?！币γ酎c(diǎn)頭贊嘆道，“好主意！”

    “可是官府囤積如此多的糧食……”梁嘉之微微皺眉。

    “那些剛剛遷居到荊湖的百姓需要糧食，西南和西北的駐軍需要糧食，北方許多州縣不利種植，同樣需要糧食。何況若是遇上災(zāi)荒，還要賑災(zāi)?！币γ舻溃半y不成官府手里的糧食還怕送不出去？”

    “那就這樣辦?！辟R卿點(diǎn)頭，若有所思地看了梁嘉之一眼。

    梁嘉之道，“只怕那些大戶們不愿意借貸肥料?！?/br>
    賀卿似笑非笑，“如今是肥料少，土地多，供不應(yīng)求。他們?nèi)羰遣灰匀挥械氖侨艘?。?/br>
    磷肥增產(chǎn)的效果是已經(jīng)驗(yàn)證了的，一成增產(chǎn)，一畝地也就幾十斤，對普通百姓來說寥寥無幾。可是大戶就不一樣了，他們名下的土地動輒幾百上千頃，一成的數(shù)量就是上萬石，想來他們也舍不下。

    梁嘉之面色微變，低下了頭。

    說話間，已經(jīng)可以遠(yuǎn)遠(yuǎn)瞧見通縣的景象了。眾人見狀，都下意識地掏出了隨身的懷表，這是皇家商會最新推出的商品，一經(jīng)上市，便立刻風(fēng)靡整個京城。如今稍有條件的人家，都會備著一個。

    當(dāng)然，依照家庭條件不同，這懷表也有金銀銅之分，若是花上一筆錢，還可以讓匠人在表殼上做出各種花樣來。

    “果真只需半個時辰！”劉牧川面帶激動地道。

    從京城到通縣，雖然是通衢大道，但只有騎馬能有這個速度。馬車經(jīng)常要走一個時辰，若是載了許多人或貨物的大車，則又更慢一些。而今五節(jié)車廂，諸多乘客，四匹馬拉著卻能跑出這個速度，自然令人激動。

    他們沒有在通縣逗留太久，鐵軌車啟程，沿著另一條路返回了京城。

    賀卿看著車窗外的鐵軌，對眾人道，“如此兩條鐵軌，一來一去，彼此互不影響，則每日可以行走的車輛何止加倍?！?/br>
    如果是一條鐵軌，只能一輛車來回跑，兩條鐵軌，就可以幾輛車輪流跑，只要彼此之間保持一定的行進(jìn)距離即可。這樣一來，運(yùn)送的貨物量也會翻好幾倍。

    本來就盤算著租車的商人們，得知此事之后更是喜出望外。如果只有一輛車，他們未必能搶到，但若是好幾輛，那就大家都有機(jī)會了。

    回到京城，賀卿并未讓這些人散去，而是把人留下，在宮中賜宴。

    等到酒過三巡，宴席上漸漸熱鬧起來，她才慢條斯理地舉起杯子道，“還有一事，借著這個機(jī)會，也拿出來議一議?！?/br>
    “京中數(shù)千官員，每年發(fā)放的祿米，一向都是從民間征收額外漕糧，十分?jǐn)_民。所以我想著，往后這一條就廢去，只以皇莊之米糧發(fā)放，諸卿以為如何？”

    朝廷發(fā)給在京官員及王公貴戚們的祿米，叫做“白糧”。

    所謂白糧，是從普通稻米之中挑選出一批成色最好的。所以時常十斤稻米也未必能夠選出一斤白糧。因?yàn)闃?biāo)準(zhǔn)高，所以往往只在江南蘇松常等地輪流征收。

    這是稅收之外的加派，對普通百姓來說，實(shí)是苦不堪言。一旦哪個地方被派到，則這一年的日子必然十分難過。

    ☆、第115章 早就想到

    每年二三十萬石的額外征派, 而且都要最好的稻米, 即使是對有魚米之鄉(xiāng)的江南而言, 也是個十分沉重的負(fù)擔(dān)。

    賀卿以前對這些不甚了了，后來翻看稅務(wù)相關(guān)的資料, 才發(fā)現(xiàn)深深困擾著大楚百姓，讓他們始終不能富起來的，其實(shí)正是沉重的賦稅。

    除了國稅之外，還有無數(shù)攤派。國庫沒錢，一旦到了非用錢不可的時候，就只能往下攤派，當(dāng)?shù)毓俑拈_支用度，也要從百姓手中收取, 若是當(dāng)?shù)貙儆谀澄环醯姆?，則還要供給王宮。

    除此之外，每年還有徭役要服。因?yàn)橐尠傩占骖櫡N地, 所以官府征發(fā)徭役多是在冬日, 而且不管吃不管住, 百姓們自帶干糧, 修河道就睡在河邊，修城池就睡在城墻下，幾乎每一次都死傷無數(shù)。大部分人家為了避免損失勞動力, 只能繳納銀錢免除徭役，又是一筆花銷。

    去掉了這些，留在百姓們的錢糧, 不過勉強(qiáng)果腹罷了。

    一旦遇到災(zāi)荒，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抵御能力。

    這看似是國庫沒有錢的無奈之舉，可是深究下去，會發(fā)現(xiàn)其實(shí)只是上層統(tǒng)治者維護(hù)自己奢靡生活的必要手段，在這個生產(chǎn)力低下的時代，資源有限，要拿出那么多供養(yǎng)上層，底層民眾的日子可想而知。

    更深想一層，這未嘗不是歷朝歷代“愚民”的策略之一。讓百姓們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填飽肚子”上，自然就會乖順聽話了。只要不把他們逼到絕境，他們累積起來的財(cái)富，就像是羊毛和韭菜，可以一茬又一茬地收割。

    所以賀卿要讓百姓富裕起來，有錢有閑，就必須要將這些壓在他們身上的擔(dān)子一個一個解除。

    “飛派白糧”這種毫無道理的攤派，是第一個要廢除的。

    根據(jù)賀卿的了解，京城里吃得起白糧的人家，不缺那幾個錢去買。若是吃不起，就是朝廷和宮中下發(fā)了，他們也會拿出去售賣，自己再買廉價的米糧回來下鍋。一進(jìn)一出，又能賺上一筆。

    既如此，索性將之廢除，也好替百姓減輕一點(diǎn)負(fù)擔(dān)。

    這個話題顯然有些出乎眾人的預(yù)料，因此一時都愣住了沒有說話。賀卿見狀，便又道，“席上所用米糧，俱是去年皇莊出產(chǎn)，不但產(chǎn)量增加，味道也更加出眾。如今宮中用的都是這種米，倒省了千里運(yùn)送的麻煩?！?/br>
    說是拿出來商議，但賀卿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連皇帝和太后吃的都是皇莊的米，朝臣們自然不敢有異議。當(dāng)下紛紛出口贊同，又將碗中的米飯夸了又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