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后，她也不等顧錚再做出回應(yīng)，便直接提步往前走了。

    本來就只有十幾步路的距離，等顧錚從驚愕之中回過神，想要跟上來時，賀卿已經(jīng)走出巷口，站在寬敞明亮的街市之中了。她沒有回頭，抬手叫了等候在一旁的馬車過來，自顧登車離去。

    顧錚怔怔地看著這一切，直到馬車的影子一閃而逝，走得遠了，才漸漸回過神來。

    其實賀卿沒有說錯，當(dāng)初何不平出現(xiàn)在太皇太后身邊，一下子就將她撅了下去。那時賀卿本已放棄了在朝堂上展露頭角的意思，轉(zhuǎn)而將心思放到了她的科學(xué)研究上，辦起了報紙。

    是顧錚看出她有遠超一般人的才華，而且并不甘心真的就此沉寂下去，所以數(shù)次攛掇她出手。如果說扳倒何不平還有賀卿自己的意愿在的話，將太皇太后拉下臺這件事，賀卿就完全是被他們推著走了。

    當(dāng)然時至今日，顧錚也已看得明白，在這件事里，賀卿顯然也有自己的打算，而且是將所有人都算進去了，這才能為自己搏來今日的顯赫權(quán)位。

    這個時候，他又開口要她放棄，不覺得可笑嗎？

    請神容易送神難。顧錚琢磨著這句話，臉上漸漸露出了一抹無奈。賀卿從來不是他的棋子，而是想要做那執(zhí)棋之人。如今她大勢已成，自己輕飄飄一句話，就要她放棄，賀卿還能好聲好氣與她辯論這許久，已然算是好涵養(yǎng)了。

    至于他所擔(dān)心的那些問題，賀卿難道真的想不到？不過是沒有放在心上。

    粉身碎骨又如何？不過踐行己道罷了。

    在顧錚自己身上，這種信念感明明很確定，因為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會帶來什么，所以也可以接受一切的結(jié)局?？墒撬麉s根本不相信賀卿也有。

    并不是賀卿看輕了自己，是他看輕了她。

    顧錚終于從那種渾噩之中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上躥下跳，大費周折，其實都像是一場笑話，不但大失水準，而且毫無用處。他都不太明白自己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簡直像中了邪一樣。

    ……

    雖然已經(jīng)做出的決定并不會被顧錚這一番折騰影響，但賀卿的心情的確不怎么暢快。

    顧錚的想法不能說錯，因為主流社會就是如此。至少作為社會話語權(quán)的掌控者——一位位高權(quán)重的男性，他肯承認她的才能，也并不認希望這些才能被埋沒。其他方面，不過是時代的局限、社會的局限，怪不得他。

    即使是在現(xiàn)代社會，不也一樣那么多“我是為了你好”的父母親戚催促著年輕人們找個“合適的人”結(jié)婚嗎？甚至有些瘋魔了的家長，仿佛只要對象是個活的男的，就足夠了，根本不去考慮其他。

    而現(xiàn)代社會大多數(shù)女性，也信奉“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就連那些故事中的穿越女，首選不也是跟顧錚談戀愛，等著這位圣人做出一番大事業(yè)，自己好夫榮妻貴？

    但可能就是這樣，才會更加不忿。

    顧錚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條件有多好，輕易就能達到常人不敢想的高度。他不知道像她這樣的普通人掙扎著想做一點事有多難，更不知道她面前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只留下了這一條。

    但是她得謝謝他，讓她將這一點看得更清楚，讓她知道自己除了拼命往前走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回到宮里，賀卿很快打起精神，請來了德王等人。

    當(dāng)初張?zhí)蟪醭跎吓_執(zhí)政，顧錚自己又要去江南，為了轄制賀卿，他曾借太皇太后之手，推了德王等老宗室出來襄贊朝事。誰知賀卿已經(jīng)先一步交好了宗室，等到西北生變，賀卿開始理政時，這些人個個裝死，竟是半點用處都沒有。

    等賀卿和顧錚相繼回到京城，就更沒他們什么事了。

    不過這個名義畢竟還在，所以賀卿這會兒把人請過來，雖然出乎預(yù)料，倒也合乎規(guī)矩。

    她先對自己之前對宗室親王們的怠慢道了歉，德王對此倒是很看得開，他雖然看重名聲，經(jīng)常為宗室牽頭，但卻并不想涉及朝政。賀卿替他出的那個主意實在妙，如今雖然沒幾項發(fā)明，但生意已經(jīng)十分興隆。自己在宗室中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投桃報李，明知顧錚請自己過來有事，自然也樂得再結(jié)個善緣。

    他是如此，其他兩人唯他馬首是瞻，自然也不會擺臉色。

    氣氛一時十分融洽，寒暄過后，賀卿便開門見山，說出了自己把人請來的目的，“想當(dāng)年，太祖皇帝并無嫡親兄弟，只有遠親鄉(xiāng)鄰幫扶。其后依次分封，卻是越來越枝繁葉茂。到如今不過百多年，但宗室到底有多少人，已是難以計數(shù)，更不必說那些五代之后已被除名的了?！?/br>
    “宗室不能為官，不能參軍，不能經(jīng)商……大部分人除了每年朝廷撥下的俸祿之外，沒有任何進項。而隨著宗室人口越加繁盛，朝廷也漸漸負擔(dān)不起，往往有拖欠之事。何況就算足量下發(fā)，人口越來越多，要養(yǎng)活也不容易．此事思量起來，實在是叫人唏噓感嘆。天家貴胄，太祖血脈，如何就到了這個地步？”

    這個話題簡直掐著這些老宗室們的心聲來說，賀卿自己的唏噓或許還有幾分做戲，他們的感慨卻是實心實意的。

    一番嘆息之后，德王先反應(yīng)過來，問，“莫非殿下是想為這些宗室謀一條出路？”

    “正是如此?！辟R卿道。

    德王雖然是這么問，但其實并不報希望。雖然賀卿很有能力，腦子靈活，但這件事牽扯太大，一個弄不好是可能會動搖國本的。所以他也是隨口一猜，卻不料賀卿竟真的點頭應(yīng)了。

    這一下，德王先是又驚又喜，繼而又生出幾分懷疑來，“卻不知是什么說法？”

    ☆、第84章 辦科學(xué)院

    “聽說, 這大半年來, 京中又出了許多新鮮東西？”賀卿沒有直接切入正題, 而是問道。

    德王本來有些心急，聽到這個話題, 也不由嘆息道，“可不是？那些大商人，高價養(yǎng)著不知多少工匠，叫他們?nèi)杖找挂棺聊蠹?，做出來的新東西。咱們的商會雖是走在了前頭，到如今也沒有多少優(yōu)勢了。”

    他們也正為此事犯愁呢！這邊的優(yōu)勢，主要是有賀端這個癡人在，能弄出新東西, 又有德王的人脈，達官貴人之家都要給幾分面子，做走奢侈品這條線可謂是十分好賺?？上Ь┲心切┐笊倘? 大都也跟達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