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答道。

    賀卿：“……”沒有想好你還那么悠閑？

    “不過我知道，真師一定有了想法?！鳖欏P睜開眼睛看向賀卿，“你這一車東西特意送到我家里來，想來不是買著玩兒的。既然已有了主意，我又何必著急？”

    賀卿先是一怔，繼而笑了起來，“顧大人對我如此有信心，實在是令人受寵若驚。既然如此，我也少不得要露一手了?！?/br>
    “真師打算怎么做？”顧錚的表情一秒正經(jīng)了起來，就連坐姿也從之前的放松地靠在石桌上，變成了一手支頤，脊背挺直，看似懶散，實則身體已經(jīng)緊繃。

    賀卿掃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其實道家經(jīng)典，探究天人之理，講求內(nèi)外兼修，自古以來便受人尊崇。然而歷朝歷代，朝廷對所謂道士卻總是充滿警惕，以為容易霍亂朝綱，卻是為何？”

    “自然是因為這等人出入禁中，蠱惑帝王，又以所謂金丹進(jìn)獻(xiàn)，謀求富貴，其實卻是百害而無一利?！?/br>
    “然也?！辟R卿含笑點頭，“所以身為出家修道之人，我自然也該開爐煉丹?！?/br>
    顧錚聞言，眸光微動。他并不覺得賀卿是要煉丹獻(xiàn)給太皇太后，這種方法顯然不會有太大的用處，畢竟這種方法想要奏效，首先需要上位者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但太皇太后顯然足夠謹(jǐn)慎，不會輕易嘗試。

    但賀卿也不像是說謊，所以他暫時沒有發(fā)表自己的意見，而是抬起一只手，彬彬有禮地道，“那就請吧。只是寒舍簡陋，并沒有丹爐和一應(yīng)物品?！?/br>
    “東西我都帶來了。”賀卿道，“至于煉丹爐，沒有也不要緊，借顧大人家中的鍋灶一用?！?/br>
    然后賀卿就真的開始處理她自己帶來的那一堆東西了。顧錚在一旁看著，眉頭越皺越緊。之前賀卿把東西送過來的時候，他就覺得味道很怪，但那時東西畢竟密封著，尚且可以忍受。如今打開之后，不但濃重的臭味彌漫整個院子，讓顧錚忍不住掩鼻，而且對視覺也是巨大的沖擊。

    滿滿一大筐的剔得干干凈凈的骨頭，還有一大桶黑灰色的可疑物，顧錚越看越覺得像是某種糞便。至于其他的東西，跟這兩樣比起來，反倒不算什么了。

    更可怕的是，這味道不止影響到這座小院，而是透過空氣彌漫開去。不多時就有鄰居登門抗議，并且打探顧錚究竟在做什么。

    顧大人從小聰敏過人，乃是這一帶著名的神童，如今當(dāng)了朝中大員，名聲日盛，周遭百姓見了，莫不恭恭敬敬。但凡他家做了什么比較特別的事，必然會引發(fā)周圍的居民爭相效仿。

    萬萬沒想到，還有人找上門來抗議的一日。

    顧錚知道賀卿此舉多少有一點針對他的意思，但他并未因此動怒，也并不輕視賀卿想出來的辦法，即便臭味撲鼻，還是一直跟在一旁觀看。直到賀卿自己也受不了了，主動開口道，“事情繁瑣，我一人之力有限，不如顧大人找?guī)讉€人來幫忙?！?/br>
    顧錚松了一口氣，立刻道，“這里畢竟地處鬧市，人多口雜，我家中任何一點風(fēng)吹草動外間都能知曉，實在不便保密。不如重新挑選一個地方，免得提前被人查知?！?/br>
    賀卿點頭應(yīng)了，顧錚便叫來了幾個年輕力壯的男子，直接將這些東西搬去了城郊。

    接下來的幾天，賀卿一直在為此事忙碌。顧錚已經(jīng)完全確信她并不是故意折騰自己，心下對賀卿卻是越發(fā)佩服。

    他自覺并不是自命清高的讀書人，平日里與周圍的普通百姓相處融洽，也能體諒他們的種種難處。然而多少還是有些潔癖，家里必定要收拾得干凈整潔才好。如今日日看著這些腌臜之物，聞著污穢之味，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而賀卿身為皇族，即使從前不受重視，也必然是金尊玉貴，卻能放下身段，親自去cao持這些事。

    有這樣的決心與狠勁，不論她要做什么事，何愁不能功成？

    顧錚相信，賀卿那個還未說出口的方法，一定可以成功地將太皇太后拉下臺。這一點信心來得毫無緣由，但顧錚卻已經(jīng)不再擔(dān)憂此事。此刻，他在意的是另一些東西。

    賀卿其人，顧錚很早就覺得自己看不透她。但越是接觸，就越是看不透，越是看不透，就越是覺得……危險。

    這種危險，并不是說她會做什么不利于他的事，而是賀卿這個人一直在顧錚所默認(rèn)的秩序之外，讓他無法理解和掌控。

    一切在自己掌控之外的人或事物，都很危險。

    而顧錚，不會也不能放任這種危險一直存在下去。

    ☆、第57章 忽降天火

    順寧元年八月二十八日。

    天光才暗下來, 就已經(jīng)到了關(guān)城門的時間。負(fù)責(zé)守城門的兵丁們在隊長的指揮下緩緩關(guān)閉城門, 正要將城樓上的吊橋放下, 就聽得遠(yuǎn)遠(yuǎn)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在城門外急急高叫道, “且慢——西北急報！”

    雖然關(guān)城門之后，理論上是任何人都不能再放。但軍中戰(zhàn)報又不同，尤其西北局勢一直為朝中重臣們所關(guān)注，就連百姓也有耳聞，京中糧價都因此上漲，守城的兵丁們自是不敢怠慢，連忙將關(guān)到一半的城門重新打開。

    飛馳而來的驛卒在城門打開到可容一人一騎經(jīng)過時，便打馬而入, 掀起一陣煙塵之后，消失在了街尾處，只留下被撲了滿臉灰塵的守城士兵們心情復(fù)雜地站在原地, 猜測西北究竟有了什么樣的變動。

    但此事究竟與這些小卒子不相干, 很快就在隊長的呼喝之下, 重新關(guān)好城門, 排好夜間值班的人選之后，便各自散去回家了。

    驛遞一路疾馳至宮門處，幾乎是投遞上急報之后, 就立刻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這份戰(zhàn)報乃是最快的六百里加急，一路上換馬不換人，吃住都在馬上, 疾馳數(shù)日，已經(jīng)到了油盡燈枯之態(tài)，如今卸下重?fù)?dān)，身體自然無法承受。

    自有侍衛(wèi)和內(nèi)侍們上前將人抬走安置，急報則立刻被送入禁宮之中。

    太皇太后比大楚之前的兩任君主都更加勤勉，這個時候還在咨平殿里批折子，急報送到，她還沒來得及拆開，便立刻著人去召政事堂幾位相公，并兵部尚書，以及兩位老于兵事、如今在京榮養(yǎng)的將軍入宮。

    幾匹馬從宮門處飛馳而出，四散開來，驚醒了剛剛沉下來的暮色，也驚動了沿路的官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