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說不清自己的心情，要說有多傷心，那也不至于，畢竟他們根本不存在于她的記憶里。

    “阿姐，能和我說說，他們是什么樣的人么？”葉棲漁開口請求。

    蕭鎏霜把酒杯微微傾倒，渾濁的酒液撒在地面，她盯著酒液一滴滴墜落，最后才開口：“你父親是葉家二郎，我父親的弟弟。當(dāng)時葉家三位郎君，最小的便是騅陽君葉懷虛。”

    “二叔性情平和，才能平庸，在三兄弟中，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及冠之后，他娶了你母親。你母親也是溫柔良善的性子，兩個人琴瑟和鳴，很是恩愛?！?/br>
    “在你之前，他們有兩個兒子，所以你出生的時候，二叔夫妻都很高興，他們正想有個女兒?！笔掱趟谋砬橐蝗缂韧睦涞！八麄兒軔勰??！?/br>
    蕭鎏霜沒有再說下去，她已經(jīng)說得夠多了。

    “多謝?！比~棲漁輕聲道。

    她眼中含著淚，父母若是看見她這副模樣，會不會覺得失望？她身上沒有世家女郎的端莊儀態(tài)，若不是蕭鎏霜將她從陸氏帶出，她現(xiàn)在還是大字不識一個的侍女阿圓。

    若是葉家沒有敗落…若是葉家沒有敗落…

    那該有多好…

    她會是光明正大的葉家女郎，身份尊貴，能理所當(dāng)然地嫁給紀(jì)二郎那樣的世家郎君！

    蕭鎏霜沒興趣看她流淚：“你若有什么話今日便和他們說個夠吧?！?/br>
    蕭子垣拉住她的手，兩個人穿過數(shù)個墓碑，往外走去。

    葉棲漁低著頭，眼淚墜落。

    蕭鎏霜在一道墓碑前停住腳步，蕭子垣望著墓碑，那上面刻著“葉氏三娘棲梧之墓”。

    蕭鎏霜放開他的手，整理衣裙，向著墓碑鄭重地拜了下去。

    蕭子垣頓時什么都明白了，原來竟是這樣！

    蕭鎏霜直起身看著他：“你笑什么？”

    “我笑夫人在我面前，從此便沒有秘密了?！笔捵釉卮?。

    “我以為以衡郎的聰明，早就已經(jīng)猜到?！笔掱趟裘?。

    蕭子垣搖搖頭：“夫人的嘴嚴(yán)得像蚌殼，沒有絲毫線索，我哪里猜到?！?/br>
    蕭鎏霜從未在他面前提起過往之事，蕭子垣雖然調(diào)查過，但畢竟并非陳人，更沒有親歷當(dāng)年事，最終還是知之甚少。

    其實他若要問，蕭鎏霜也一定不會瞞他。只是蕭子垣知道，這些事是蕭鎏霜心口的傷疤，他不愿去揭。

    蕭鎏霜心里也明白這一點，她笑著看向蕭子垣：“既然我在衡郎這里已經(jīng)沒了秘密，往后你怕是會覺得我無趣了?！?/br>
    “怎么會？”蕭子垣立刻道，“夫人在我心里，永遠(yuǎn)是一等一有趣的人，再沒旁的能比?！?/br>
    蕭鎏霜笑睨了他一眼，向前走去。葉家?guī)讉€女郎的墳?zāi)苟荚谝惶?，葉棲梧的墳?zāi)共贿h(yuǎn)，就是葉棲凰。

    蕭鎏霜看著墓碑，沒有動作，只是不由出神。

    “你該喚她一句阿姐吧?！?/br>
    蕭鎏霜回過神，點點頭。

    “你對她了解頗深，可我看，夫人你并不喜歡她?！笔捵釉掳?。“你們的關(guān)系并不親密啊?！?/br>
    “一個嫡出，一個庶出，如何親密?！笔掱趟猿暗匦α诵?。

    “她不好？”

    蕭鎏霜搖頭：“恰恰是她太好了。那時候的葉棲凰啊，是葉家嫡長女，被尊稱為女君，就連皇族在她面前也要禮讓三分。京都最優(yōu)秀的世家郎君簇?fù)碓谒砼?，世家的女郎都以陪伴在她身邊為榮?！?/br>
    “那時候的葉棲凰，是葉家真正的鳳凰。”蕭鎏霜陷入回憶。“美貌，聰慧，溫柔…一切美好的詞都可以放在她身上?！?/br>
    “庶女在葉家不值錢，我的日子可想而知。葉家勢大，仆役成群，免不得就有倚老賣老的。后來我年長些，將事情鬧大，才算擺脫?！?/br>
    “她憐我無依無靠，不被父母喜愛，將我常常帶在身旁行走?！?/br>
    蕭子垣皺起了眉：“這恐怕不是什么好法子?！?/br>
    “在別人眼里，她能對我有三分憐憫，已是恩賜?！笔掱趟f得平淡，或許是事情過去太久，或許是斯人已逝，她對于這些舊事已經(jīng)不再那么執(zhí)念。

    “如果說，她是天上的皓月，那我便是風(fēng)中的燭火。我只能做她的影子。”

    “我不喜歡她?！?/br>
    ☆、第二十八章 打臉

    “平心而論，她的確待我很好，可我還是不喜歡她。那時候，我常常想，要是這世上沒有她，要是這世上沒有葉棲凰，那該有多好。”

    蕭鎏霜轉(zhuǎn)頭看著蕭子垣：“這想法實在很惡毒對不對？她沒有哪一處對不起我，我卻盼著她消失?！?/br>
    她面無表情，眼中卻有淚落下。

    蕭子垣認(rèn)真地看著她：“不，你沒有錯。”

    他將蕭鎏霜額前的一縷發(fā)別到耳后：“那般情況下，生出怨憤再正常不過，除非是圣人?！?/br>
    “而你最終，也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不是嗎？”

    蕭鎏霜彎了彎唇角：“你總有理由替我辯解?！?/br>
    “我說的可都是打心底的大實話。”蕭子垣刮了刮她的鼻頭，“再說你才是我夫人，難不成我還要向著別人說話？”

    蕭鎏霜輕輕拍開他的手：“大庭廣眾，衡郎還是莊重些?！?/br>
    蕭子垣悻悻收回手：“這下子不傷心了？”

    難得見夫人這副感傷脆弱的模樣，還想多安慰幾句討些福利呢，可惜可惜。

    蕭鎏霜白了他一眼：“人死燈滅，過往種種皆如云煙。她待我的確不錯，我不過…是不喜歡她罷了。如今我借她的名義重回京都，也算欠了她一份人情。”

    往事種種，皆是云煙。

    蕭子垣為蕭鎏霜倒了一杯酒，她接過，撒在葉棲凰墓前：“阿姐，一路走好?！?/br>
    用過午膳，葉正將蕭鎏霜請進書房密談。

    書房外，葉南依躡手躡腳地接近窗前，身后跟著葉清原。

    “二姐，這樣不好吧?！比~清原小聲說，他是被葉南依強行拖來的。

    偷聽爹爹談話，是不是太…

    葉南依回頭橫了他一眼：“你還當(dāng)我是你jiejie??！這女的來者不善，我要看看她想弄什么幺蛾子！”

    書房內(nèi)，蕭鎏霜突然看向窗外，葉正有些奇怪：“女君，怎么了？”

    “有兩只小老鼠?！笔掱趟卮稹?/br>
    葉正皺眉，大步走到窗前，猛地打開窗戶，葉南依和葉清原被抓了個正著。

    葉南依討好地對父親笑笑：“阿爹…”

    葉正卻沒有讓她糊弄過去，讓姐弟二人跪到正廳中反省。

    “女君見笑，小兒無狀…”葉正苦笑著向蕭鎏霜拱了拱手。

    蕭鎏霜沒有太在意：“總歸事情都談完了，兒女年少，多教教便好。”

    “正叔，以后便多倚仗你了?！笔掱趟α诵Α?/br>
    葉正正色道：“下臣必不負(fù)女君所托，定讓我葉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