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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愿使她增添任何的煩惱,再將事態(tài)推向不可解決的深淵。 對此,謝危心知肚明,也并不否認,他只是注視著沈芷衣,沒有起伏的平靜嗓音帶著一種格外的無情味道:“你既知我忌諱,便不該總來找她?!?/br> 這哪里是昔日奉宸殿那位謝少師? 沈芷衣幾乎不敢相信他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瞬間,怒氣沖涌。 她寒聲質問:“這便是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嗎?你可有問過,她知不知道,又愿不愿意?天底下從來沒有不透風的墻,也從來沒有能被紙包住的火。她率真良善,性本自由,你卻虛偽狡詐,步步為營,處處算計,什么也不讓她知曉!你把她當做什么?被你關在籠中的囚鳥嗎?!” 謝危道:“她該知道什么?” 沈芷衣冷笑:“對天教,你先抓后放,放任他們?yōu)榈準篱g,涂炭生靈!沿途之上,多少人流離失所,罹難戰(zhàn)火!縱然你要反,這天下從來任人主宰,可百姓何辜?若說你力有不逮,確不能阻,倒也罷了。可偏偏你是有余力而不為,故意縱容惡行,只為呈一己之私!你想要滅朝廷,取江山,大可光明正大打過去,卻不必用這等視人命如草芥的下作手段!” 做了什么事,謝危自己有數。 他無動于衷,對所謂天下人的生死,也漠不關心,只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沿途所見,滿目瘡痍,有被劫掠了畢生心血的商人,有被殺了丈夫的妻子,有無家可歸的孩童…… 一聲聲哭,一聲聲喊! 沈芷衣是隨軍而行,不像是姜雪寧與衛(wèi)梁等人,總要落后幾日,但凡所見所聞皆入心間,常常夜不能寐。 此刻她看著謝危,就像是看著怪物。 何等冷血之人,才能說出這樣一句話? 她眨了眨眼,到底還是平靜了下來,只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道:“姜雪寧一腔赤誠真心對人,她值得所有人永遠對她好,但你配不上她?!?/br> 說完拂袖便走。 那“配不上”三個字,實在有些尖銳。 謝居安搭著眼簾同樣不欲與她多言,只是走出去幾步之后,過往的一切實在是浮現出來太多,太多,以至于原本就縈繞在他心懷中的那股戾氣越發(fā)深重難抑! 這一刻,腳步陡然停下。 他回轉身,聲音里仿佛混雜了冰冷的惡意,竟冷酷地道:“弱rou強食,世間愚夫只配為人屠戮!公主殿下立于危墻,該當慎言。便有一日,我殺盡天下人,也只怪天下人甘為芻狗!” 言罷已不看沈芷衣一眼,徑直向議事廳去。 沈芷衣望著此人背影消失在層疊廊柱之間,只覺那平靜的軀殼下,藏著一種即將失控的猙獰與瘋狂。 一陣風吹來,才覺寒意遍身。 她輕輕攤開手掌,兩塊碎片拼湊起來的兵符,靜靜躺在掌心??吹迷S久,竟覺出一種荒謬的悲哀來,閉上眼,一點一點用力地攥緊,任由它們硌得生疼。 姜雪寧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來的,恍惚如穿行在兩世的幻夢中,周遭花樹之影交疊而去,倏忽之間好像化作了她兩世所見所識的那些人,讓她頭重腳輕,竟有點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直到斜刺里一只手掌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這才回神。 雨已經小了,燕臨沒有撐傘。 他穿著一身勁裝,看她失魂落魄模樣,不由皺起了英挺的劍眉,只是胸臆中偏有一股異樣的情緒在涌動,使得他第一時間沒有說出話來。 姜雪寧看向他。 他漸趨成熟的輪廓為降臨的夜幕覆蓋,竟有一種說不出的低沉,本是該問“你去了哪兒”,可話出口卻變成了:“寧寧,我昨晚做了一個噩夢?!?/br> 姜雪寧怔住。 燕臨的手還握著她胳膊,沉黑的雙眸凝視著她:“我有些怕,在那個夢里,我對你好壞好壞……” 夢…… 若說她先才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恍惚,這一刻卻是被驚醒了。 一種前世遺留的恐懼幾乎瞬間襲上心頭。 眼前燕臨的面容竟與前世在她寢宮里沉沉望著她時,有片刻的重疊,姜雪寧心底狠狠地顫了一下,幾乎沒能控制住自己下意識的反應,一下掙脫了他攥著自己的手掌,往后退了一步! 燕臨看著,但覺心如刀割。 在對姜雪寧說出這話之前,他甚至還在想,只是一場夢,一場夢罷了。 可為什么,她真的如此害怕呢? 少年的聲音里,隱約帶上了一點沙啞的哽咽:“你說的夢,我做的夢,都是真的,對不對?” 他還是這一世的燕臨。 姜雪寧望著他,意識到這一點時,便立刻知道自己方才的舉動傷害了他,可她也沒有辦法控制。 世間還有這樣奇異的事情嗎? 又或是今日聽了張遮講述的那些,生出了一種前世今生交匯、難辨真假虛實的錯覺呢? 不…… 她搖了搖頭,竟覺頭疼欲裂,不愿站在這里同燕臨再說上半句。 只是她走出去幾步,那已經褪去了舊日青澀的少年,還像是被人拋下了一般,立在原地。 那股內疚于是涌了出來。 姜雪寧想,他們終歸不是一個人。 凝立許久,她終于還是回過頭,向他道:“一場夢罷了,醒過來便都散了,別放在心上。” 燕臨站在爬滿了枯黃藤蔓的墻下,看她走遠。 窈窕纖弱的身影被一盞盞燈照著。 可落在他眼底,映入心間,竟只剩下荒蕪一片。 到得謝危院落前的時候,雨已停歇。 姜雪寧心里面裝著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不愿去回想方才燕臨那些話究竟意味著什么,甚至到得院門前,聽刀琴說謝危還在等自己時,也仍舊帶著一種難解的空茫。 她走進了屋里。 桌上竟然擺了精致的碗盤,做了幾道菜,放了一壺酒,兩只酒盞已經斟滿,但里面的酒液已經不再搖晃,顯然斟好之后已經放上了許久,以至于杯中一片平滑如鏡。 琴桌上擺了一張新琴。 屋里原本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