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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下去。怒意席卷,手上竟不松半分力,非但不放人走,反而一路擒拽她向著城樓另一端走去。 姜雪寧不愿走也由不得自己,只當他是理智全無:“你干什么?” 謝危卻全不搭理,照舊往前。 城墻外是荒野連營,城墻內(nèi)卻是市井煙火,販夫走卒。 她被謝危拽著往前,兩人爭執(zhí)不休,途經(jīng)兵士卻個個充耳不聞,全都低下頭來,更無人敢跟上來查看半分。 終于到得那城樓東端。 下方卻是一家鍛造鐵器的鋪子。 搭起來的瓦棚里立著好幾只爐子,有大有小,里頭燒著焦炭。大冷的冬天,身處其間的鐵匠只著短褐,甚至有些打著赤膊,正掄了錘用力地敲打著燒紅的鐵器器胚,那飛濺的火星,赤紅的鐵塊,甚至最頂上熔融的鐵漿,無不散發(fā)著驚人的熱意。 謝危向著下方一指:“自以為是片瓷,碎過便不可彌合。姜雪寧,你以為你是誰,你也有資格當那一片瓷嗎?你同我,都不過是在這烘爐里翻滾的鐵漿!” 姜雪寧被他掐著下頜看去。 謝危那寒厲的聲音鋒銳而冷酷,如同雷霆一般灌入她耳中:“你的身世,我知;我的遭逢,你曉。生來老天便沒給你我當孱弱廢物的機會,你要受千般煎熬、萬般捶磨,才能成個模樣!梅瓶有隙不可彌合,可你生來若只配當塊鐵,便該知曉,你沒有那樣脆弱,便是被人打斷了骨頭,也要重入爐中淌血忍辱,鑄成新的模樣!” 姜雪寧眼底忽然綴滿淚。 而謝危卻緊緊攥著她,仍舊一字一句地催逼:“誰愛你,誰重你,又有誰需要你?人活于世,你不如我明白。既要痛快,不痛怎能快?處處只想得其快,避其痛,你活著與陰溝爛渠里那些蛇蟲鼠蟻有何分別?!” 姜雪寧只如受凌遲之刑,被他言語剖開了皮囊,露出血淋淋的筋骨,渾身都在發(fā)抖:“天底下如你謝危之人能有幾何?我不是你!” 他冷酷依舊:“所以你這般的懦夫才不能同張遮在一起。要么是他看穿了你,要么他也與你一般愚不可及!” 她紅了眼:“你閉嘴!” 謝危道:“痛了?” 姜雪寧往后退去:“你就是不肯放過我!” 謝危只被她的抗拒與恐懼扎得千瘡百孔,然而越如此越不示弱,越激起那深埋的戾氣:“你盡可逃,往天涯海角去。” 她幾乎聲嘶:“難道你瘋也要拉著旁人陪葬?!” 謝危卻怒極:“陪葬又如何?” 姜雪寧一下覺得他已經(jīng)無藥可救:“謝居安,世間事不是強求就能有結(jié)果,只不過互相折磨?!?/br> 可謝危偏不肯悟:“苦果亦是果!” 苦果亦是果。 好一句“苦果亦是果”! 自從上回為雪困于山中時起,她便對謝危這一身圣人皮囊下的黑暗與戾氣有所知覺,然而到底未想,他的偏執(zhí),瘋狂,恐怖,已經(jīng)到了這般地步。 腦海里那根理智的弦,終于崩垮了。 姜雪寧堆砌在心口的萬千情緒,連著今生的敬與畏,前世的怨與恨,盡數(shù)奔涌而出,無法自抑! 甚至都沒從頭腦里經(jīng)過。 這一刻,她紅了眼,厲聲向他質(zhì)問:“倘若你殺過我呢?!” 城樓上凜冽的寒風吹拂,高高插著的旌旗迎風鼓動。 謝危與她相對而立。 姜雪寧本以為自己可以深埋很多東西,然而話出口的剎那,她竟然覺出了一種卑劣的、近乎于報復的痛快,甚至連一絲后悔都沒有,仿佛她早該這樣。 謝危目視著她,有那么一剎的茫然,不曾言語。 他想,該先問為什么。 然而望著她發(fā)紅的眼眶,還有那濃烈的怨憎,他沒有問。 那種瘋狂非但沒從他眸底深處消解,反而更為熾盛。 謝危緊抿著唇,埋頭往腕間解下那柄隨身帶著的短刀,竟然遞到她手里! 只向她道:“來,殺我?!?/br> 姜雪寧的手指觸到了刀柄,其上留存的一寸余溫,并不能驅(qū)趕她身上的冷寒。 眼底所有的情緒忽然褪去了。 那一刻,她攥緊了他遞來的刀,竟真的向他捅了過去。 鋒銳的刀刃,沒入近在咫尺的血rou之軀。 鮮血立時從腹部涌流而出。 謝危雪白的道袍上暈染開了一片。 姜雪寧松了手。 他疼得幾乎蜷縮,然而捂住連刀的傷處,卻仍看著她,伸手如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稻草般去留她:“寧二……” 姜雪寧一眨眼,便有滾淚往下淌:“謝居安,你真的好可憐?!?/br> 謝危到底沒能夠著她。 她如做了一場大夢般,連眼淚都忘了擦,只是轉(zhuǎn)身,往城樓下走去。 第219章 回甘 刀琴剛拾掇完那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酒里下藥的姑娘,回到院門口,正撞上擰眉回來吩咐事兒的呂顯,話都還沒說上兩句,便忽然聽得外頭一陣喧嚷。 “周岐黃呢?叫周岐黃來!” 這分明是劍書的聲音,只是失了素日的沉穩(wěn),疾厲之外更添了幾分驚慌。 刀琴與呂顯俱是一怔。 兩人心底都劃過一絲不妙的預感。 待得走上前去看時,竟然看見謝危腹部一大團暈開的血跡,面上早已沒了血色。劍書與一名兵士扶著他,周遭更是烏泱泱一群人左右圍著,七嘴八舌,慌亂不知所措。 呂顯驚呆了。 刀琴差點連懷里的刀都沒抱穩(wěn),一怔之后立刻上前去,厲聲呵責開周遭閑雜人等,幫著將人扶至屋內(nèi)躺下,只道:“怎么回事?” 劍書沒說話,匆忙去翻藥箱。 呂顯道:“我走時不還好好的嗎?出什么事了?誰干的?人抓著了嗎?” 謝危人還沒昏迷,只是痛得鉆心,額頭上密布都是冷汗,說不出話。 刀琴用力將人摁住躺下,使傷口盡量少出血。 只是不聞劍書回答,少見地急了:“你不是跟著嗎,說話呀!” 劍書敢說什么? 他聽見動靜轉(zhuǎn)過頭去看時,只瞧見姜雪寧手上沾了血,面無表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