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眉梢，臉色又拉下來些許，問她：“你喜歡的不是燕臨？”

    姜雪寧愣住。

    然而下一刻謝危的提問才更叫她渾身都炸了起來：“你喜歡張遮？”

    這便是謝居安最恐怖的地方。

    任誰站在他面前，稍稍露出些許的破綻，便會被他看個透徹，縱使披上一身厚厚的皮，也難抵擋！

    姜雪寧竟慌了那么片刻。

    可隨即卻想，有什么可慌張的呢？

    她的的確確不愛燕臨，有上一世的種種在，也不可能拋開心結(jié)去愛。

    如今她不是皇后。

    沒有那諸多的禮法束縛，她可以坦坦蕩蕩地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面對自己的情感。

    那點點游光似的明媚，終于再一次回到她眼角眉梢，姜雪寧回視著謝危，大膽而坦誠地道：“喜歡。”

    謝危凝視她沒有說話。

    她卻又想起自己上一世對張遮的愧對來，眉眼不由重新搭了下去，只覺得舌尖心上，都泛著點苦，略帶澀然地低低補道：“很喜歡，很喜歡……”

    第70章 第070章 歲暮深寒

    謝危真的看了她很久。

    姜雪寧覺著他目光有些冷。

    謝危竟然問：“燕臨知道嗎？”

    雖然從來沒有明問, 但姜雪寧大約能猜到謝危知道她同燕臨的關(guān)系, 或者說, 燕臨對她的心思。原本覺得這人有些管太寬，可一想起上一世尤芳吟對自己提起的猜測，又覺得這猜測若是真，謝危在意此事也無可厚非。

    至于燕臨……

    她喜歡張遮他該是不知道的，畢竟她才重生回來多久??？可層霄樓那一日，那些話便是沒說出口，燕臨也是明白的。只是他不愿親耳聽見她把話講出來，才叫她不要開口。

    謝危扯了扯唇角，笑意微涼：“我若是燕臨，便扒了你的皮，抽了你這一身的反骨。也不曾聽聞你往日認(rèn)識張遮，便是往日里便暗生傾慕, 今日一朝見了鐘情也未必不是一廂情愿。你倒喜歡人，人卻未必能高攀上你了?！?/br>
    姜雪寧聽著前面半句但覺悚然。

    聽到后面這一句卻是差點跳起來, 有些惱羞：“你才高攀, 胡說八道什么呀！”

    這模樣倒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有些張牙舞爪。

    謝?？此粦T。

    他目光重深了回去，竟寂若寒潭：“我才說得張遮一句, 你便跳腳。這般沉不住氣, 三言兩語便自曝弱點, 是你寧二覺著我謝危是個善類, 足可信任, 還是你覺著世人皆善，對誰都不設(shè)防？”

    姜雪寧忽然打了個寒噤。

    謝危平靜道：“我若是你，喜歡誰便永遠(yuǎn)藏在心底，既不宣之于口，更不教旁人知曉。今日遇著是我，暫不會對你如何；他日遇著旁人，想對付你、拿捏你，便先去為難張遮。屆時你且看看，‘害人害己’四個字怎么寫。倒不愧能和燕臨玩到一塊兒，蠢是一樣的蠢?！?/br>
    他說話從未這樣不客氣過。

    姜雪寧甚至沒想到他訓(xùn)斥自己便罷了，連燕臨都一起罵了，一時只怔怔地望著他，又覺得他說得真是沒有一句話錯：她是高興糊涂了，竟在謝危面前袒露心懷？

    可回頭一想，分明是謝危先看破了，她才承認(rèn)。

    心內(nèi)忽然一陣后怕。

    謝危也不過是嚇嚇?biāo)?，好讓她認(rèn)認(rèn)真真長一回記性，見她終于怕了，便知道自己說的話她聽進(jìn)去了，雖然也不知為何越發(fā)不快，可并無時間在這里多浪費。

    他直接將那燈籠一遞，交到她手上。

    只道：“太晚了，回去吧。”

    姜雪寧將那盞宮燈接了過來，可只有這一盞燈，下意識想問一句“那你呢”，謝危卻已負(fù)手背過身去，順著那高高的宮墻往出宮的方向走去了。

    周遭的黑暗都壓在他身上。

    這個人同張遮是不一樣的。

    張遮便是行走在夜色中，也讓人覺著身上有亮光；謝危離了這丈許燈光走入黑暗中后，卻與黑暗融為一體，仿佛他本從中來。

    *

    才經(jīng)歷了查抄仰止齋一事，眾人回去都是驚魂未定，還有些后怕，皆不敢就這樣回房，而是聚在一起坐在了流水閣中，喝著熱茶壓驚。

    因查出是宮女陷害，此刻誰也不敢叫宮女伺候。

    閣內(nèi)除去還沒回來的姜雪寧一共七人。

    陳淑儀事不關(guān)己地道：“也算是她運氣好，膽子大，竟然敢直接頂撞太后娘娘，還敢說自己乃是臣女不是宮娥，該由錦衣衛(wèi)或者刑部來查，這才僥幸等來了陳大人和張大人，逃過一劫。不然咱們怕是見不著活的她了?！?/br>
    姚蓉蓉卻不知為什么想起了那個細(xì)節(jié)。

    當(dāng)時出宮去刑部找人的正正好是當(dāng)日跪在坤寧宮外面的太監(jiān)。

    她小聲地自語道：“當(dāng)真是僥幸嗎……”

    蕭姝看了她一眼，不插話。

    周寶櫻卻是眨巴眨巴眼，不住朝著門外看：“寧jiejie不是去道謝嗎，該一兩句就結(jié)束了，怎么現(xiàn)在還不回來？”

    姚惜臉色陰沉了些。

    尤月察言觀色，幾乎立刻就注意到了這小小的異常，心思一轉(zhuǎn)，想起姚惜同張遮的關(guān)系來，忽然就明白了姚惜在介意什么。

    她可從來不怕火上澆油的。

    當(dāng)即便掩唇笑道：“救命之恩，又是雪中送炭，當(dāng)然是要多說上幾句的。不過倒是沒想到，這位傳說中的張遮，瞧著雖冷了些，卻是一表人才，正人君子，姚惜jiejie好福氣了?！?/br>
    即便知道尤月就是這么個煽風(fēng)點火、四處挑事兒的人，也被蕭姝與陳淑儀告誡過此人不可信，便是不遠(yuǎn)著些也不要聽信、不要深交，可誰人聽了這話心里能平靜？

    張遮乃是她未來的夫君。

    瓜田李下，姜雪寧無論如何該避嫌才是！到底是鄉(xiāng)間養(yǎng)大，沒規(guī)矩的野丫頭！

    姚惜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陳淑儀當(dāng)然也知道尤月是什么貨色，但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她難得符合了一句：“是呀，姚惜meimei好福氣。不過姜雪寧就倒霉了，此次雖然逃過一劫，可卻把太后娘娘得罪狠了。如今是眾目睽睽，大家都看著，太后娘娘未必會把她怎樣，可往后她還要在宮中，即便是長公主殿下護(hù)著，日子只怕也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