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過我爸的照片，我媽偶爾心情好的時候總會開玩笑似地說我像我爸勝過像她，我總是很喪氣。我覺得她就很漂亮，比起壓根不知道長什么樣的陌生人，我更愿意像她。

跟往常一樣，直到我倆進教室太陽也沒有升起，呂老師蹲在爐子旁鏟灰，零零散散來的幾個同學(xué)坐在位置上有說有笑擠眉弄眼。

我和慧慧的位置很靠后，課桌也破爛，上面被小刀刻了數(shù)不清的小紋路和歪扭的字?；刍劭繅?，像其他靠墻坐的同學(xué)一樣，她最大的樂趣是拿蠟筆在墻上畫東西。今天一朵小花，明天一只小雞，而且堅決不允許自己的‘領(lǐng)墻’上有其他人涂鴉，就連我每星期也最多只能在上面畫拇指大小三個圖案，再大不行，她一定拿小刀刮掉。

我把自己的書包塞到桌斗里，起身走到正掏爐膛掏得灰頭土臉的老師身邊。

“呂老師。”

“??？余紹榮，咋了？”呂老師用袖子抹了把嘴上的爐灰，抬起腦袋問我。

“我扁桃體發(fā)炎，我媽在門診等我，讓我跟你請假。”我張口就撒謊。

“請假？”呂老師皺眉：“她咋自己不來向我請假？”

“我媽說她來不好，會有更多同學(xué)欺負我，”我像是什么都不懂一樣‘傳達消息’：“她說你們也不想她來，我自己請假你會讓我走的?！?/br>
“你這娃娃……”呂老師的表情很尷尬：“你咋能這么說?！?/br>
“老師，我能走不？”我指指脖子：“腫的時候出不上來氣，我媽讓我早點過去?！?/br>
聽到‘出不上來氣’，呂老師又是一愣，十月份班上一個小孩就因為氣管水腫呼吸困難死在了思想品德課上，學(xué)校雞飛狗跳大半個月才把事情給平下去，現(xiàn)在聽到‘出不上來氣’她就心慫。

“你去吧……下次要請假讓你媽寫個假條。”呂老師終究沒懷疑，畢竟我膽子一直很小，她諒我也不會這么神定氣閑地在她面前扯謊。

就這樣，我把手插在褲口袋里在慧慧疑惑的目光里慢吞吞踱出了教室。

第21章自私的人渣

我逆著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破舊生銹的鐵大門，滿眼是屬于“過去”的人，他們身上的衣服，背上的書包甚至臉上的笑跟匆忙都充滿了一種讓人厭煩和窒息的灰敗，單一又乏味。

我慢吞吞尋找著記憶里珮元姐住的巷子，并沒花多少心思就找到了那個還算寬敞的小雜院?；覔鋼涞桶募t磚小院里住了三四戶人，破爛的瓦頭上枯草還在隨著西北風(fēng)搖擺，瓦片底下是一個個小洞，我小的時候最期待珮元姐抱著梯子蹭蹭蹭爬上去伸手掏出麻雀來給我玩。珮元姐一家就住在小雜院最靠里邊，亮著燈，院子里面很清冷，有好幾片傾倒污水結(jié)成的厚冰。

“珮元姐！”我扯著嗓門叫喊：“珮元姐！你在嗎？”

“誰呀！”屋里傳來聲音，門很快打開了，套著一件舊毛衣頭發(fā)隨意扎起來的珮元姐走了出來?！斑祝磕阏砹??！鲍樤隳樕系姆鄣缀妥焐系目诩t還沒洗掉，身子很單薄。

“珮元姐我有悄悄話給你說！”我伸手拽她袖子。她撓撓頭：“你媽知道你過來么？”我記憶里珮元姐很高，而且很成熟，一直都大人一樣，跟現(xiàn)在面前的黃毛丫頭沒半點相似。

“珮丫頭！外面誰？”是文瑞阿姨尖銳的嗓門。

“是咩吆！”珮元姐伸手摸摸我腦袋咧嘴笑：“你咋大清早過來，你認識路？今天星期幾啊，你們不上學(xué)么？”

我抱著胳膊沖她皺眉頭：“我有話跟你說呢！”

她哭笑不得：“好嘛，你先進來。”

珮元姐家比我家大一些，地是磚地板，中間大肚皮的火爐正燒得起勁，爐子上面是一鍋還在嘟嘟冒泡的粥。

“咩吆啊，阿姨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弊谧狼罢酥喑燥埖奈娜鸢⒁绦χf：“來，快坐下吃飯！”胖乎乎的文瑞阿姨比我媽年紀大不少，圓滾滾的她裹著艷俗的桃紅色大衣，腦袋上戴了個大得夸張的紅塑料發(fā)卡，小眼睛瞇成條線，齜著一口斑駁的黃牙伸出胖手招呼我。

“嗯。”我也沒推辭，很干脆地過去坐下，珮元姐拿了個碗給我盛粥。

“這是誰家的娃娃？”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掀開灰色厚布門簾從靠左邊的房間里出來，頭發(fā)亂蓬蓬，睡眼惺忪。

文瑞阿姨告訴她老公：“這是楓華的小子。”

“昂，余楓華的兒？”胡子拉碴的男人坐上桌上下打量我：“都長這么大了。”

他在打量我，我也在打量他，能看出來他日子過得還不錯，精神頭挺好。一個連工作都沒有整天游手好閑的男人能吃得白白胖胖，他應(yīng)該很“幸?！?。

“碎鬼（小鬼）你來干啥呀？”文瑞阿姨的老公語氣還算和善。

“我來找珮元姐，找她耍?！蔽乙贿吘椭虏嘶ǔ责z頭，一邊口齒不清地回答他。

“珮元姐是大人，可沒時間跟你這小娃娃耍喲！”文瑞阿姨被我逗得呱呱笑，像只老鴉。

珮元姐今年十二，已經(jīng)跟她在工作崗位上奮斗了好幾個月，確實是個大人了。

“我想珮元姐了，就玩一小陣，不打擾珮元姐睡覺。”珮元姐跟我媽工種一樣，都上夜班，白天的休息相當(dāng)重要。

“昂，你也要早點回去，免得你mama擔(dān)心?！蔽娜鸢⒁膛呐奈夷X袋。

“嗯?！蔽液戎鵁狎v騰的粥，點頭笑得很甜。

我來和珮元姐做生意，不知道珮元姐對我提供的‘商品’有沒有興趣。

吃完飯文瑞阿姨收拾碗筷，我跟珮元姐坐在她小房間的床上，珮元姐很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一個小毛頭來找她玩什么。

我完全理解珮元姐聽我說完“我?guī)湍阒文惆郑憬o我錢”時候的目瞪口呆，也接受她聽我掏出張小紙片講解專門為她而‘開發(fā)’出來套餐的收費時滿臉見鬼的表情。

老實說，我對頭一次做‘生意’沒有太大信心，要不是我真的很需要奶粉錢，我不會把她當(dāng)?shù)谝粋€客戶。

“幫你弄聾他兩百塊，弄啞巴兩百塊，弄瞎也是兩百塊，你要是三個一起的話優(yōu)惠五十，只用出五百五?！蔽夷笾埰蛩榻B‘業(yè)務(wù)內(nèi)容’：“弄瘸也可以，不過花時間多點，一條腿一百五十塊，兩條三百不搞價?！?/br>
“……”珮元姐就像石頭人一樣傻呆呆地愣在那里。

“珮元姐？”我手在她面前揮揮：“珮元姐你沒事吧？”

“啊？咩吆你在說什么??！你這娃娃咋說什么胡話！”她一驚一乍，但聲音壓得很低。

“我沒說胡話啊我給你推銷業(yè)務(wù)呢！我跟你說都是□□，等你看到效果以后才給我錢?！?/br>
“你……”珮元姐吞吞口水，皺眉又糾結(jié)了小半天才小心地往外看一眼，湊過來小聲說：“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