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月本能地有點看不下去，皺眉盯著他們。

突然，那短毛青年撲通一聲跪下了。

“求求你們！給我們換一點鹽吧！我們部落老小已經斷鹽兩個月了，死了好幾個人……如果這次換不到鹽，明年一整年都……少換些也行，我們帶的蜂蠟本來可以換五袋，你們給我四袋……不，三袋也行！”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其他人也跟著跪下，做伏倒狀，有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蜂蠟不是最要緊的物資，主要用來保養(yǎng)木質工具，在冬季實用性不足。許多部落會換一點必要的，不會多換。

這個部落如果第一天就到，想必不會有現在的困境，然而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寶樹面露猶豫。

不是心腸硬到底的人，很難抵擋這樣凄慘的祈求，但寶樹的立場是鹽部，他有他的規(guī)矩要遵守，這種時候，端看怎么選擇。

“雖然我們真的不需要蜂蠟了，但……”

寶樹煩躁地跺了跺腳，似乎要松口了，卻聽有人插嘴道：“什么人？敢威脅我們寶樹大人！”

“阿衛(wèi)?！睂殬淠樕徍停骸澳阏f說看?！?/br>
“寶樹大人，這種小事怎么能麻煩你，你是要管理部落的人。”阿衛(wèi)夸張地說：“為一個人破例，就要為無數人破例，我們鹽部這么大，怎么能隨便改規(guī)矩？”

他轉頭冷酷道：“你們也別跪了，鹽部不是你們那些小部落，找別人想辦法去吧！”

短毛青年沒想到事情急轉直下，他哀慟道：“我們實在沒辦法……”

“那也別找寶樹大人，他沒時間管你們這種小事！走吧走吧——”

阿衛(wèi)在部落里似乎頗有話語權，聞言不少人站出來，將短發(fā)青年一行推離了鹽部的范圍。

“寶樹大人，辛苦了，你這樣的地位，以后不要親自應付那些人了?！卑⑿l(wèi)笑道。

寶樹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

容月悄悄看完全程，回到了天陽等皮毛的地方。

“看到什么了？”天陽問：“你好像不太高興。”

容月心情復雜：“沒什么，我只是感慨，無論到哪兒都有馬屁精?！?/br>
他把事情說了說，又道：“等會兒把皮毛搬回去，我去看看那些人。能幫就幫一下。”

“可以，但要小心那個阿衛(wèi)?！碧礻柕?。

容月奇怪：“怎么說？”

“他不是個好人?！?/br>
阿衛(wèi)長相頗為憨厚，就連容月，第一眼看到的反應都是“老實人”，不留神很容易被騙過去。

天陽本來就不以貌取人，這會兒聽了容月的敘述，覺得阿衛(wèi)更加可疑。

“寶樹和寶地曾經在擂臺約戰(zhàn)，誰勝便是‘部落第一勇士’，這說明兩人都想要首領之位。”天陽解釋：“云野跟寶樹關系一般，或許他更喜歡寶地，暫定云野是寶地的支持者。那阿衛(wèi)顯然就是寶樹的支持者?！?/br>
“阿衛(wèi)是物資的看守，動動手腳把前天的物資歸到昨天的里面，不是難事，難保云野的事情不是他在其中動手腳?！?/br>
天陽分析得很清楚，容月贊賞道：“跟你一比，鳴山像個白癡?！?/br>
天陽：“……”并不是很想和鳴山比。

猜測只是猜測，沒有證據一切都白搭。

恰巧這時云野過來，容月便不急著去找那群可憐人，轉而問道：“想好了嗎？”

云野心情復雜：“我想了想，也許是因為我與寶樹的關系不如與寶杏寶地的好。但……寶樹那孩子肯定不會害我的，這點我可以肯定。”

容月不了解寶樹，隨手打開一袋燈影牛rou絲遞給云野讓他嘗嘗，自己也叼了兩根：“沒關系，這是你的事，以你的判斷為準?！?/br>
“……謝謝你?！痹埔暗吐暤溃骸拔掖蛩阆日野⑿l(wèi)問一問?！?/br>
他說著，將牛rou絲往嘴里一放，登時眼睛一亮：“好好吃！”

容月笑笑：“問了以后你打算怎么辦？就算你有猜測，說服鳴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無所謂了……”云野搖搖頭：“我跟他說了，就算盡到自己的責任，隨他信不信。對了月祭祀，萬一他不放我走，我該怎么辦？”

“放心吧！”容月掂了掂手里的袋子，笑道：“我自有辦法，你挑個大家都在的好時機就行了?！?/br>
云野定了定神，下決心道：“好！”

***

云野找到阿衛(wèi)時，對方正圍著火堆煮rou湯吃。

今天阿衛(wèi)沒有留在營地看守，而是和不少人在外閑逛。剛剛幫寶樹趕走了那群餓死鬼，阿衛(wèi)得到了寶樹的贊賞，rou湯喝得高高興興。

剛和同伴吹著牛，有人搗搗他：“阿衛(wèi)，云野找你?！?/br>
阿衛(wèi)一怔：“他找我干嘛？”雖然這么說，阿衛(wèi)仍站起來，向著站在不遠處的云野走過去。

云野是祭祀，自覺醒后就不再長高，和長年做力氣活兒的阿衛(wèi)相比，單薄矮小。

但他在部落中的地位遠遠比阿衛(wèi)高。阿衛(wèi)充其量是個看守，雖然名字能被鳴山記住，到底不如云野的情誼深厚，是個可以隨時被別人替換的存在。

他也知道自己的地位，因此從不在鳴山面前作妖，而是把發(fā)展的目光投向了下一代上。

寶樹就是他選擇的對象。

阿衛(wèi)憨厚笑道：“云野大人，找我有事？”

云野冷淡：“別裝了。物資的事情，是你在陷害我吧?！?/br>
“怎么可能？”阿衛(wèi)瞪大眼睛：“云野大人，我就是有八百個膽子也不敢做那樣的事啊。”

“哪樣的事？”

“……呵呵，”阿衛(wèi)愣了兩秒又笑了：“我怎么知道是哪樣的事?！?/br>
阿衛(wèi)的表情不太自然，辯解道：“看守又不止我一個，沒有人發(fā)現有動靜，東西沒被偷是事實。你承認自己錯了有那么難嗎？”

云野：“……”

“你要說什么找首領說去，跟我說你沒犯錯，我相信你又能怎么樣？”

這話戳到了云野的死xue上，也讓他瞬間醒悟。

這件事和阿衛(wèi)絕對脫不了干系，因為他很清楚云野在意什么。云野最在意的，是鳴山的信任。

而且阿衛(wèi)以前對他可不是這樣的態(tài)度！

云野不再與他對話，而是又找到了昨天的看守，再三確認他們是否有人注意到異常。

可惜，沒有人回應，大家懶散地坐著，姿勢里透著漫不經心。

這些都是部落里身強體壯的戰(zhàn)士，因為戰(zhàn)斗力強，能做到好工作，平日里就算挖礦也比別人有優(yōu)待。云野萬萬沒想到，他們會如此敷衍。

就在他失望地準備離開時，幫忙清點皮毛的阿虎回來了。

“師父！”他叫住了云野。

云野習慣性地微笑，溫柔問他：“怎么了？鳴山沒有為難你吧。”

阿虎紅著眼睛，喏喏道：“師父，我們那天真的算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