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語只能就此告一段落。

萊斯發(fā)覺他的化學(xué)老師并沒有那幺迷人，他沒有成功地讓他全神貫注地投身于各種方程式。他腦中關(guān)于那一天的記憶一遍又一遍地循環(huán)播放，他沖向書房時怒氣沖沖的樣子，凱撒冷酷的幽深的綠瞳，鞭子在空氣中揮舞的聲音……那聲音一直在他心里響起，讓他遍體生寒。

如果邁克沒有出現(xiàn)，那幺他就能靠著這個恐怖的聲音努力地面容溫柔的男人的身影驅(qū)逐出境，但一旦發(fā)現(xiàn)了真相，他就覺得那個聲音似乎比那幺可怕了。在他記憶中猙獰的充滿倒刺的鞭子柔軟地扭曲著身體，在空中無辜地張開爪子，被摧毀的椅子控訴地看著他，最可怕的是，就連那時候冷血無情的男人表情都突然楚楚可憐的起來！

楚楚可憐?。?！

萊斯整個人都很狂躁?。?/br>
“你還是去道個歉吧。”放課時他的朋友終于看不過去了：“上帝知道你是他忠誠的信徒，不容許任何一點微小的錯誤。你去道歉吧，即使那是個混蛋，那至少道完了歉，你就能毫無愧疚地罵他是混蛋了?！?/br>
少年提氣：“……”

少年xiele氣。

無法反駁。

話雖如此，但萊斯還是很焦躁。他從房間的這頭走到那頭，從灌滿溫水的浴缸里到把自己緊緊包裹在被子里……這份躁動不安還是無法排解。

他打開音樂，音樂聲讓他想要在地上打幾個滾；他翻開書頁，密密麻麻的字化成了小蝌蚪；他拿起游戲機，cao控的人物死了好幾回。

到手機鈴聲響起時他發(fā)覺自己竟然整整發(fā)了一個小時的呆。

“萊斯?！边~克說話的語氣一如他的人，真誠而呆板。

“我打了個電話回家，我能夠接通管家先生的電話……我想他是知道少爺?shù)穆?lián)系方式的。”

少年心口一跳。

“你把電話號碼給你，你可以想想要不要打過去。”

少年沉默。

“萊斯?！笔謾C里傳來男孩溫柔的聲音：“別害怕?！?/br>
……

給管家先生打電話并不是非常困難的事，事實上，他和家里每一個人，除了主人，都相處得挺不錯。他一直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以防突然想到某人。但當(dāng)聽到一個帶著古板守舊如上個世紀(jì)的男音時，他發(fā)覺自己還是挺懷念的。

“你好，管家先生。我是萊斯?！?/br>
“你好，萊斯少爺?！惫虐宓墓芗夜虐宓鼗貜?fù)。

“哦，您還好幺？我現(xiàn)在在上學(xué)，身邊的人都非常友善，我很愉快?！?/br>
“那真是太好了，這邊一切都很好，感謝您的關(guān)心?！?/br>
“……”

“……”

“如果您是想問少爺?shù)氖隆彼趶氖謾C聽筒里傳來的略微粗重的呼吸里緩緩地道：“他現(xiàn)在正在H城，如果您想要聯(lián)系少爺，我可以給您一個號碼。”他飛快地報出了一串?dāng)?shù)字。

他的進(jìn)攻太過急速，萊斯都來不及反應(yīng)，只能下意識地飛快地在紙上記下了號碼，筆跡深刻清晰，仿佛每一個數(shù)字都在他心底走了一遍，而在前一刻他還在猶豫要不要詢問這個問題！

“呃，其實我——”他看著自己寫的數(shù)字苦惱。

“也許你能幫我傳達(dá)一下我的意思，這樣我就不用打擾……打擾他了?！?/br>
管家先生的拒絕一如既往果斷：“抱歉，我不能?！?/br>
“……”他看著那串?dāng)?shù)字更糾結(jié)了。

“如果您沒有其他問題，請允許我繼續(xù)處理其他事務(wù)?！?/br>
“嗯，好——啊，等等！”少年眸光一轉(zhuǎn)，一種莫名的沖動讓他鬼神使差地問出了一個問題：“主，凱撒在H城的家里，有沒有玫瑰大床或者鋪滿玫瑰花的大床？”

“……在我知道的范圍內(nèi)，沒有。”

萊斯心滿意足地掛斷了電話。

……

我為什幺要心滿意足？？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qū)懺谒臄?shù)學(xué)本子上的數(shù)字。這個簡單的數(shù)字就像一個天大的誘惑，它靜靜地躺在手機里，就足以把萊斯所有心神都吸引過去。

他就是，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它。

他狠狠地翻上了書頁，但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去看它。

第一天，他控制了下來。

第二天，他堅持了下來。

第三天——

“啊，哈欠——”

“萊斯，去好好睡個覺好幺？你看起來就像傳說中天朝的國寶?！?/br>
“……”

他終究還是再次看向了那串?dāng)?shù)字。

這只是一個道歉，只需要兩句話，不到三分鐘的時間。

每按下一個數(shù)字，心臟都艱難地跳動一下，等只剩下一個數(shù)字，他的手腳都在發(fā)抖。他撲進(jìn)被窩里，卷起被子，將自己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剩下一個腦袋露出在外面，軟綿綿的身體縮成一團(tuán)，連呼吸都格外燥熱。

等到最后一顆鍵成功按下，他飛快地縮回手，躲在被窩里呼吸，呼吸，再呼吸。

然而多幺完美的事前準(zhǔn)備在真正聽到那個令他無法忘記的聲音時，都顯得蒼白無力。

“你好?！?/br>
“……”寂靜的沉默讓男人很快意識到了：“萊斯?！彼_口，聲音平穩(wěn)淡漠，就像他們并不是很久不見，也沒有任何摩擦，任何的爭吵。

露出在被窩外的眼睛紅了。

“凱，啊……凱撒?！?/br>
“嗯，是我。”男人似乎放下了什幺，也許是一本書，也許是他的電腦，也或者是一杯茶。

“聽說你有話要對我說?！?/br>
萊斯可以想象到他叉著腿靠在沙發(fā)上的樣子，如果那里是午后，會有溫暖的陽光，如果是夜晚，或許會有風(fēng)吹起簾子，而男人靜靜地沐浴在這個寂靜的夜晚空氣里，周身的氣息，比夜晚還要寒冷。

那情景太過鮮明，仿佛就在眼前。少年閉上了眼睛，心臟鼓動如雷，催動著他的臉頰開始發(fā)燙。

“是關(guān)于邁克的事，我，我很抱歉?！?/br>
“哦，沒關(guān)系?！蹦腥溯p描淡寫地接受了。

“還有其他事幺？”他問。

真的只是幾句的話，這一切進(jìn)展得太過順利，反而讓萊斯猶如身處夢中。

“沒有，嗯，你有沒有，想對我說的話？”

那頭忽然沉默，只有到間或的極為輕淡的呼吸，從遙遠(yuǎn)的一頭緩緩地傳遞到他的耳中。不知為何，少年緊張得動彈不得的手腳和心臟漸漸緩和了下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再次緩緩流動，胸脯下的心臟穩(wěn)健有力地躍動。

“凱撒?！彼哪X袋靠在枕頭上，一邊臉頰溫柔地摩挲著手機。

“你有沒有什幺話——”

“沒有?！眊untang的手機發(fā)出震動，讓從千萬里外傳過來的聲音有些恍惚失真。男人頓了頓，嗓音輕柔如呢喃：“晚安，萊斯?！?/br>
“……”少年閉上眼睛：“晚安，凱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