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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茶。在聽香閣的軟榻上坐不住,沈恪無聊地四下尋著小玩意撥弄,一會兒掀開熏香的蓋子扇扇風(fēng),一會兒撩起帳鉤上的紗簾轉(zhuǎn)兩轉(zhuǎn)。胭脂起初還看他兩眼,后來索性任他自個兒打發(fā)時間去。只要他別那么多話。沈恪轉(zhuǎn)回軟榻,抿了口冷茶,嘆道:“依我看,陳公子這回是鐵了心了,你就從了他吧?!?/br>胭脂淡淡道:“就你管的寬?!?/br>“這不是擔(dān)心你們老了嫁不出去,被人欺負了沒地兒說嘛?,F(xiàn)在我還在這,什么事兒都兜得住。趕明兒個我不在了……”眼看胭脂又有冷臉的趨勢,沈恪撤下嬉皮笑臉,道,“陳公子人確實不錯,對你也是真心。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胭脂姐,你好好考慮吧?!?/br>胭脂不是沒有考慮過。當(dāng)年她對陳公子也是有過真心的,但這份真心到了現(xiàn)在還剩下多少,她自己也沒個準(zhǔn)數(shù)。若是只想尋個安穩(wěn)歸處,陳公子確實是不錯的選擇。別的不說,就看他日日在聽香閣樓下守著,一守就是十天半個月的,就十分難得。但她……多多少少,還是覺得這樣敷衍對方,于心有愧。胭脂不愿沈恪看出這些,便強笑道:“也就你這個年紀(jì),才講甚么真心不真心的。到了我這年紀(jì),講的可就是……”“門當(dāng)戶對?”沈恪問道。“他到底是正經(jīng)人家的公子,說要明媒正娶,又哪里是那么簡單的。不說家里如何,單說我這么多年的恩客,少說也有幾個頭面人物。來日遇上一兩個,豈不是兩廂為難?”胭脂說這話前未必真的做如此想,但話一出口,連自己也覺得并非沒有道理。她若是嫁了陳公子,往后總要拋頭露面的,這鎮(zhèn)上誰不知她胭脂做的是什么營生,光是指指點點就夠受的了。她如今在樓里也過得自在,何苦自討沒趣?沈恪沉吟道:“這也不是沒有辦法……”“得了?!彪僦瑩]揮手,“我的事還輪不到你cao心。有空想這些,不如想想你和那位蕭公子該怎么辦吧?!?/br>沈恪瞪大了雙眼,驚道:“胭脂姐?”一天之中聽到他兩次這么稱呼自己,胭脂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她揚了揚眉頭:“當(dāng)日你叫著要去伏魔觀替醉玉討個交代,去的時候氣勢洶洶,回來的時候不省人事,當(dāng)自己是閉著眼走回來的?”那日沈恪醒來已是在樓中,必定是蕭道鸞帶他回來,但具體的卻不愿意多想。“那位蕭公子,看著瘦瘦弱弱,倒也是個厲害的。從伏魔觀到這兒,少說也有十幾里路吧?”放在往日沈恪早就能聽出胭脂的言下之意,此時卻愣愣地問了一句:“嗯?”胭脂冷笑一聲:“他就生生把你抱回來了,可不得好大的臂力?”沈恪長嘆一聲,心道果然如此。胭脂以為他是因著這層關(guān)系被人揭破而失落,譏道:“還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就前些日子你們那眉來眼去的黏糊勁,眼不瞎的都能看出是姘頭了?!?/br>沈恪拉長了一張臉,憂慮道:“不是姘頭?!?/br>“還敢嘴硬不承認?”“真不是姘頭……”沈恪摸了摸鼻子,覺得接下去的話有些難以啟齒,“是我……那啥他。”胭脂喲了一聲,道:“多年不見,你還長能耐了啊。以前也就是看著樓里的姑娘過干癮,怎么,現(xiàn)在越過越回去,連姑娘也不敢看,只能看看人家公子了?”胭脂這話本是揶揄玩笑的意味居多,沈恪一聽也就順著竿子下了,好像先前支支吾吾連一個喜歡都說不出口的,是天上掉下來的飛仙。“你這是不知道,他可比樓里的姑娘耐看得多。就說那臉……那手……那腰……”沈恪眉飛色舞地說了一大堆,越說自己心里越癢。雖說他今日清晨才剛見過蕭道鸞,但那是隔著老遠的距離,只看見個模糊的背影。和前些日子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光景,差得太遠了。胭脂偏偏在這時候問了一句:“既然他這么好,你怎么還要死皮賴臉求著我搬來這聽香閣睡?”沈恪一下便如霜打的茄子般沒了神氣。蕭道鸞是很好。兩人能同榻而眠本也是件高興的事。只是伏魔觀一事之后,他自己的心里有了芥蒂。是以從他清醒之后,便盤算著要拉開兩人的距離。借胭脂之口提出自己要搬去聽香閣睡,蕭道鸞的反應(yīng)也只是尋常,好像沈恪是來是走,房中是一人睡還是兩人睡,于他而言,都沒有區(qū)別。沈恪內(nèi)心有些發(fā)堵,但也有些寬慰。知道自己在伏魔觀中曾經(jīng)中過素心兩次幻術(shù),他便向蕭道鸞旁敲側(cè)擊地打聽過,素心對他用的幻術(shù)到底能讓他看到什么。對方的回答是,欲念。密宗修的與其說是歡喜,不如說是欲念。欲念有好有惡,有歡喜有恐懼,都由人的心底萌生。平日或許不曾察覺,但在這樣沒有遮掩,不用負責(zé),赤丨裸裸面對的時候,就會瘋長起來。所以沈恪能看到的,自然也只能是讓他歡喜的、最讓他歡喜的……還有恐懼。他吻了蕭道鸞,是因為吻他能令他歡喜。而他最終沒有沉迷于那個虛假的世界,是因為恐懼。這份恐懼從兩人相識之初,就在他的心底埋下,經(jīng)時彌久,也沒有消退過。他知道蕭道鸞……他和蕭道鸞之間差的太遠了。遠的就像是九央哪怕神情再嫵媚再多情,也不可能真的變成一個女人。就像是哪怕他意外有了元嬰期修為,也還是只是仰望大乘期的修士一樣。就像是凌云鎮(zhèn)客棧掌柜曾經(jīng)教訓(xùn)他的那樣,你和他看著就不像一路人,怎么搞到一塊兒的?當(dāng)時他的心中就有一個答案,只是因著各種不該有的、卻無法遏制的念頭,才遲遲不愿意承認。像是蕭道鸞這樣的人,會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也許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第20章喜宴“回魂了。”胭脂在沈恪眼前晃了晃手,悠悠道,“一副沒出息的樣子。一個男人,喜歡就喜歡了,喜歡了就下手,有什么難的?”沈恪道:“我和他門不當(dāng),戶不對。”“……”兩人都知道所謂的“門當(dāng)戶對”只是彼此用來掩蓋真實想法的一個借口,卻又因著相同的原因不愿意戳破。咚咚咚。房門被人敲響,來人邊敲邊慌張道:“胭脂姐,不好了……”又是使女小桃。上次她急急忙忙到狀元樓找上胭脂,是為了醉玉的病。而這次看她同樣慌張的神態(tài),沈恪和胭脂都不免吊起了心。小桃緊了緊喉嚨,道:“陳公子他非要闖上來,姐妹們攔不住?!?/br>“呵?!鄙蜚「尚σ宦?。陳公子既是正經(jīng)讀書人,身子骨也強不到哪里去,被一眾姑娘圍著都無法脫身,此刻能“闖”進聽香閣?小桃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