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狀的包裹落在餛飩攤上，撿起來追出去想還給人家。老頭佝僂著背走得飛快，兩三步身影就消失在了巷子盡頭。

“你我有緣，此物便贈與你，望好自珍重?！?/br>
巷子里傳來裊裊回音。

沈恪嘟噥道：“什么毛病……”打開纏了好幾層的布條，從中拿出的就是這把大鐵劍。當(dāng)時鐵劍還沒有生銹，但樣子也不好看，年少的沈恪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也沒有琢磨其他的蹊蹺。他甚至把鐵劍和別人的大刀對砍過數(shù)次，也沒見刀劍碎裂爆出絕世秘籍。

不過這把劍到了他的手里，真的成了他放不下的念想。因為家中父母反對他練劍荒廢學(xué)業(yè)，他便挑了個夜深人靜的時辰，帶上大鐵劍和金銀細(xì)軟，從家里偷跑出來。

當(dāng)時看多了傳奇，覺得自己能找到慧眼識人的師傅，從此踏上修真之路，終有一日能凌空御劍回到家鄉(xiāng)。那時他就能對父母說……

如今一晃已是十年，他從未回過家。

沈恪苦笑一聲：“這把劍的來歷就是這樣。當(dāng)年我還以為老頭是什么世外高人，鐵劍也定然是稀世珍寶，但哪里會有高人連碗餛飩都吃不起的？什么有緣，也不過是隨便騙騙小孩的把戲，居然還有人上當(dāng)?！?/br>
蕭道鸞一直沒有打斷沈恪的敘述，此時對方說完了一段，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應(yīng)。他想了想，道：“未必不是高人?！?/br>
沈恪把沉重的心情抹去，微笑道：“真要是高人，名門大派招攬都來不及，大把大把的銀子靈丹送上，怎么會混成那副潦倒樣子?！?/br>
“四海有許多散修，便是無門無派，全憑個人修行，其中也不乏苦行之人?！?/br>
沈恪奇道：“這些你怎么知道？書上寫的？”

蕭道鸞道：“嗯。”

沈恪感慨道：“都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些年我走的路也不知道多少了，書看來看去的卻就是那么幾本?！?/br>
蕭道鸞又想了一會兒，方道：“紙上得來終覺淺?！?/br>
“此言在理。”沈恪來了精神，心念一動，將體內(nèi)的劍氣逼出一絲，聚在指尖，“往日我只聽說過劍氣，卻不曾真的感受過。傳聞中前輩高人僅憑劍氣就能斬敵上千移山倒岳，自己使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看到蕭道鸞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的指尖，心中得意滿滿，生起了賣弄的心思。其實一個元嬰期，哪怕只是元嬰前期劍修的劍氣，若是發(fā)揮出十成十的效力，都能瞬間破敵數(shù)十，但——

沈恪挑撥著指尖的劍氣，讓這無形的氣體在空中晃晃蕩蕩地前進(jìn)，停在了蕭道鸞的面前。

蕭道鸞抬手，碰了碰它。

沈恪感覺對方的手指仿佛碰的不是劍氣，不然自己怎么會感覺全身都麻了一瞬。他的意念一散，那股本就不怎么受控制的劍氣瞬間四處炸裂，細(xì)小的碎屑擦過蕭道鸞的發(fā)間，割斷幾縷發(fā)絲。

蕭道鸞接住飄落的發(fā)絲，目光溫柔。

沈恪一陣心悸。

“咳。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你真的不來休息嗎？”

蕭道鸞蹙眉，方才的溫柔神情一瞬不見：“不了。”

沈恪翻身從床上坐起，推開被褥，道：“不習(xí)慣與人同榻嗎？若是那樣，我可……”

“不。”蕭道鸞考量了一番，若是自己堅持不上床睡，先是顯得不太正常，一個普通人每日還是要睡上三四個時辰才能精力充沛的。其次沈恪也許還要無休無止地念叨，他不堪其擾。最后，只要心靜如水，無論是坐著還是躺著都能入定。

權(quán)衡利弊之后，蕭道鸞褪去外衣，上了床。

沈恪自覺滾到床的里邊，替蕭道鸞擺好枕頭。

一股細(xì)弱的劍氣從他的指尖悄然逸出，斬滅了燭火。

一室漆黑。

“先前坐著還有些困，如今躺下卻睡不著了，你說……”

“我這另一把劍的來歷也有些故事……”

“你睡著了么，道鸞？”

“好夢。”

蕭道鸞默念廿二劍決，很快進(jìn)入了放空一切凝神劍丹的狀態(tài)。

沈恪躺在他的身邊，翻來覆去將兩人的談話想了一遍。談心倒是談的挺開心的，但這談完之后的娛樂也太過乏善可陳了一些。人都躺在他的旁邊了，再不做些什么，就對不起自己了。

沈恪年少時看過不少傳奇故事，其中就有那種封皮正經(jīng)無比，內(nèi)容卻足以被禁百八十回的書。書里的橋段爭先恐后地在他腦海里搖旗吶喊。

選我選我我最有效。

別聽它的我才是一擊必中。

上啊。

沈恪翻了個身，在兩根指尖分別凝成兩道劍氣，讓它們彼此交纏，碰撞出微弱的火光。

火光之下，正好能讓他看清蕭道鸞的臉。

特別特別想……

沈恪又翻了個身，平復(fù)了下心情，再翻回來。

他指尖的劍氣一直都沒有消散，此時得了新的指示，無比溫和地貼近蕭道鸞的肌膚。

蕭道鸞的眼簾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要睜開。

劍氣趕忙停下。

過了會兒見他沒有醒來，才繼續(xù)前進(jìn)。

再近一點……好樣的寶貝……

沈恪默默為它鼓勁兒，看著劍氣在蕭道鸞的額邊迅速擦過，帶起一縷長發(fā)。

長發(fā)被劍氣纏繞著，在空中飄舞。

沈恪伸手握住，打了個結(jié)，收進(jìn)自己的胸口。貼身小心放好之后，沈恪輕輕打了一個響指，光榮完成使命的劍氣安然消失。

好夢。

☆、第10章狀元

胭脂一進(jìn)門就看見沈恪衣衫凌亂，坐在床沿梳理自己的長發(fā)。

她側(cè)過頭罵道：“大清早就來污人的眼，像個什么樣子！”

沈恪慢慢悠悠地把外衣往自己身上披，不反駁胭脂是她自己不打一聲招呼就闖了進(jìn)來。胭脂的性子不容人忤逆，兩人要是吵了起來，他又不能拔劍相向，最后還是自己吃虧。

蕭道鸞坐在窗邊品茶，眼簾也懶得掀一下。

胭脂看不下去，走上前抓起沈恪的衣帶，三兩下系好。明明轉(zhuǎn)一圈打個結(jié)就能做好的事，非得拿手指繞來繞去，這種勾勾搭搭的手段用給誰看？

“洗漱好了就跟我走，帶你們?nèi)コ灶D好的?！彪僦溃霸谕饷嬉膊恢阑斐墒裁礃幼?，別是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既然你都來投奔jiejie了，幾頓飯還是請得起的。”

沈恪笑道：“光是吃飯怎么吃得飽呢?！?/br>
胭脂在樓里聽多了葷素不忌的段子，沈恪這么點道行在她眼里完全不夠看。

“那你還想吃什么呀，少俠?！?/br>
胭脂斜眼，魅色天成。

“得了吧，我早就放過話了。這樓里的姑娘，上到洗衣的孟嫂，下到新收的小桃，你一個都不能碰。要是讓我知道有誰和你勾勾搭搭……”

胭脂笑了一笑，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完。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