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桃都山的妖魔氣，冷不防一撤走，當(dāng)然會有魔氣大漲的感覺。”

    郁壘依舊覺著哪里不對，但他的注意力卻被神荼接下來的話轉(zhuǎn)移走：“仙侍離開前，表情那么難看，莫非長公主出了什么事？”

    “難道你忘了，王母娘娘當(dāng)初將長公主關(guān)押在這里時，特意囑咐過我倆，不得關(guān)照她？”郁壘道，“她犯了天條，卻不知悔改，若沒有妖魔折磨她，她怎么會知錯？只要讓她活著，我們便是盡了職責(zé)。”

    神荼朝路的盡頭看了看，只看得見黑壓壓的霧。

    “走吧?！?/br>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而他們方才站的位置，緩緩出現(xiàn)一個人影。

    聿潛負(fù)著手，見他們遠(yuǎn)去，而后轉(zhuǎn)過身，踏上彩云走過的路。

    他果然沒猜錯——長公主不會和媧皇宮的仙侍走，現(xiàn)在不會，以后也不會。

    她是折在“情”字上，而她的丈夫與孩子都在十八層地獄中受苦，活著對她來講，只是一種煎熬。而無盡的痛苦才會給她帶來一絲安慰，她又怎會接受媧皇宮的庇護(hù)？

    他記得，當(dāng)初風(fēng)臨殉世，絳容有過一段渾渾噩噩，卻為了肩上的擔(dān)子，咬著牙撐了過去。

    聿潛所行之處，妖魔皆是哆哆嗦嗦地伏于地面，恭敬地為他讓出了一條寬闊的路。

    但當(dāng)他看見瑤姬時，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聿潛只匿了氣息，在洞口默默地打量她片刻，便退出洞，對伏于他腳旁的不明妖物道：“囚在里邊的女仙——”

    眼前的蛟龍身上的妖氣壓得他們喘不過氣，妖物強(qiáng)忍著對強(qiáng)者本能的害怕，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順著蛟龍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剛看到個血跡斑斑的衣角，他就覺著心口一痛，旋即痛感混著天旋地轉(zhuǎn)的暈眩，他輕飄飄地飛了出去。

    一記窩心腳踹在他身上，也給了旁觀的妖物一個下馬威。

    “以后，你們不準(zhǔn)再去打擾她。不僅不準(zhǔn)打擾她，還要照顧她?！表矟撓訍旱厮合卤谎飮姵龅难獮R上的袍子下擺，順手燃起一簇火，燒掉，“當(dāng)然，我的話你們可以不聽。但我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會過來看看，若被我見到你們中有誰逆了我的話，這就是下場?！?/br>
    此起彼伏的應(yīng)聲回響在他耳畔，他揉了揉耳朵，將手指壓在唇邊，“噓，別給他們聽見。我瞧著那兩位山神不太順眼，有機(jī)會，你們可以多去找他們兩個的麻煩?！?/br>
    他將手中的灰吹散，笑著離開了。

    ＊＊＊

    金雞嶺上，當(dāng)陸壓再次與孔宣打了個平手而歸時，他在暴躁的邊緣徘徊了幾個月的情緒，終于忍不住爆發(fā)了。

    他焦躁地在帳子里踱來踱去，心里罵自己，好好的散仙不做，為什么非要摻和到令他如此憂心的俗事里。

    他幾乎沒吃過虧，無論是在千年前諸神混戰(zhàn)的年代，還是在千年后看似太平，實則各路暗暗斗法的時代。

    本想著讓元始天尊欠他個情，沒想到孔宣這廝如此棘手，連他都勉強(qiáng)應(yīng)付。

    陸壓來回走了好多圈，本就混亂的腦子越發(fā)像一鍋燉爛的粥。

    最后他無奈地一跺腳，心下打定了主意。

    他三步并作兩步，疾行到姜子牙的帳子前。還未進(jìn)去，聽力甚好的耳朵里先灌進(jìn)了武王的聲音：“相父，依孤王看……”

    依他看？

    依他看，肯定沒有什么好主意。

    他與門口的守衛(wèi)打了個招呼，便不請自來地進(jìn)了帳子，高聲打斷武王的話：“我思忖良久，想到一個辦法，特意說與丞相……咦，大王也在。”他裝得煞有其事，仿佛真的第一眼看見武王一樣，一臉詫異地對武王行了禮。走過去的時候還順手拍了拍黃天化的肩，眼睛斜著楊戩，冷哼一聲。

    楊戩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冷嘲熱諷，無可奈何地對武王道：“臣忽然想起，今日還未曾查看糧倉。”

    “不必管孤王，你們?nèi)ッψ约旱陌伞！蔽渫蹼S意地應(yīng)了聲，便對陸壓道，“不知道君有何妙計？”

    “孔宣雖然不是鳳凰，卻與當(dāng)今的鳳凰出自一脈。”陸壓余光看見楊戩的腳步頓了頓，而后放慢了步子，他幾不可查地一笑，繼續(xù)道，“扶緒臨走前將百鳥令交于我，但我畢竟不是鳳凰，發(fā)揮不出百鳥令的全部威力。只有派人去凌霄寶殿，將此事說與玉帝陛下，讓他放正在禁閉的鳳君下來，與我聯(lián)手，才有機(jī)會破了孔宣的五色神光……”

    接下來的話，楊戩沒再聽進(jìn)去。

    他出了帳子，溫暖的陽光當(dāng)頭罩下來，刺得他下意識瞇起眼睛。

    繞出軍營，他又走了好久，直到登上金雞嶺，他才停下腳步，坐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慢慢躺了下去。

    雙手枕著頭，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然而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他將刀刺進(jìn)少女胸膛的場景。

    這一幕他記得太久。

    他不僅記得少女驚愕到不敢置信的眼神，還記得自己的心塊塊崩碎開的聲音。

    他先前救不出母親，保護(hù)不了meimei，如今甚至連自己放在心尖上在意的女子都要親手推開。

    在很久的時間里，他找不到自己活在世間的意義。

    直到三年之后，她又一次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他不舍得傷她，卻又不得不以決絕的方式推開她。但那時他敢祭出哮天犬，是因陸壓在她身邊。

    楊戩翻了個身，將手覆上心口——當(dāng)初她被他刺傷的位置。

    也是因了那夜，他突然找到了好好活著的理由——他反抗不過玉帝，違逆不了女媧，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qiáng)。只要潛心修行，總有一日，他能救出母親，保護(hù)好meimei，與扶緒光明正大在一起。

    陽光溫暖舒適，灑在他身上，將他連著數(shù)日未曾合眼的疲憊緩緩放大。他只覺四肢百骸都被倦意填滿，極度想就這么睡過去。

    在臨睡過去那一刻，他疲倦的大腦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整個人瞬間驚醒。

    猛然間睜開眼睛，便看見了身前站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道人。

    他一身道袍風(fēng)塵仆仆，眸子里卻神采奕奕?？菔莸闹讣馄桓葜?，正笑瞇瞇地看著楊戩。

    楊戩利落地翻身站好，雖心里感覺出他沒有惡意，卻還是警惕道：“不知道長是？”

    “善哉，善哉?！钡廊素Q起手，對他行了個禮，“貧道道號為準(zhǔn)提，從西方而來。今到東土，是為，度化有緣人?！?/br>
    準(zhǔn)提道人……

    楊戩覺著這名字耳熟，卻想不起來究竟是何方神圣。

    見他遲遲不答話，準(zhǔn)提道人和藹地對他笑：“小友如此疲憊，怎么不好好睡一覺？”

    “我……”楊戩回道，“心中放不下的太多，睡不著?！?/br>
    “心中放不下的太多？”他笑著搖搖頭，手中的枯枝輕點他的心窩，娓娓唱著，“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注）”

    “道長……”

    然而準(zhǔn)提道人并不給他回話的機(jī)會，笑著轉(zhuǎn)過身，輕聲唱著這四句歌，朝西岐的軍營走去。

    “無?！y得久……”楊戩輕輕念著，突然之間，他抬起頭，看向早已遠(yuǎn)去的準(zhǔn)提道人。

    而后他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