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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fēng)起兮白云飛,歲已暮兮將焉為? 五鳳鳴兮真主現(xiàn), 垂竿釣兮知我稀。”(注) 扶緒靜靜聽了片刻,沒聽明白他在唱什么。 她坐在姜子牙身邊,看著他一動不動的釣竿,問道:“你在唱什么?” “哈哈?!苯友垒p聲笑, 卻答非所問道, “四十幾年前,我上昆侖山求道,一心想成仙。可直到七十二歲,還沒悟出大道來?!?/br> 扶緒蜷曲著腿, 兩只手臂交疊墊在膝蓋上, 撐著下巴。她擺了這么個舒服的姿勢后,歪頭問他:, “悟不出大道,你就下山了?” “師父找了我,對我道:‘你機(jī)緣不足,仙道難成,只可享受人間之福。下山去吧,你代勞封神一事,輔佐明主,待功成之時,自有再上山之日。’我便收拾行囊下了山。”他的瞳孔略有些渙散,對不準(zhǔn)焦距,就這么飄忽地盯著前方的樹木,不知在想什么。 他沉默許久,直到手中的釣竿以微小的幅度地晃動一下,才回過神。但他只是看著釣竿,并沒有什么動作。扶緒卻下意識將釣竿提了起來。 可釣竿提起來后,她卻愣了。 “你們凡人,都是這么釣魚的?”她望著線端筆直筆直的銀針,疑惑道,“凡間的魚都這樣傻么?沒有誘餌也會上鉤?” “哈哈哈哈?!苯友腊丫€從她手中抽了回來,拋進(jìn)水里,搖頭道,“非也。我這并非是為了釣魚?!?/br> 說著還開口唱了起來:“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不為錦鱗設(shè),只釣王與侯?!保ㄗⅱ冢?/br> “凡人說話真是麻煩。咬文嚼字,偏生挑我聽不懂的說?!狈鼍w直起身,兩手撐在岸邊,將腿放進(jìn)溪中,一下一下攪動溪水,嘟囔著,“你這又是在唱什么呢?”今日姜子牙甚是不尋常,扶緒雖然問了,但也沒期望他能回答。 果然,他沒回答,仍是自己說自己的:“我家中無一親眷,只有一老友尚在。下山后,我便去投奔了他。在他的幫忙下,我賣過笊籬,賣過白面,賣過豬、羊,做過酒館掌柜,也開過命館,但沒有一樣是成功了的。” “那你也忒沒用了?!彼唤?jīng)心地插嘴。小腿全部沒進(jìn)溪水中,一下一下晃動,思緒卻突然飄遠(yuǎn)。 她想起了幾年前,就是在這附近,遇到了楊戩。 “后來有幸得亞相比干賞識引薦,官拜下大夫,被授予司天監(jiān)職,隨朝侍用。”他長嘆一聲,道,“那時我一心想輔佐紂王回歸正途,無奈,他受妲己妖孽迷惑至深。而妲己又因我用三昧真火燒了她姊妹,對我心懷怨憤,實(shí)在無法,便逃來了西岐?!?/br> 原來還有這么一層。 扶緒想了想,問道:“然后你就在這里遇到了文王?” 他終于回了個話,點(diǎn)頭道:“文王賢德仁厚,不嫌棄我僅是一鄉(xiāng)野村夫,親自來磻溪以禮相聘。且在薨前,將公子托于我,才有了我今日丞相之位。這些恩情,是我這一輩子都報答不了的。” 扶緒不懂這些恩情究竟是什么恩情,沒吭聲。 姜子牙繼續(xù)道:“文王托孤于我,希望我能助武王治國安民,可我一樣都沒做到?!?/br> “我覺著你這個丞相做得已經(jīng)很不錯了?!彼?,“若說治國,西岐城中民豐物阜,地產(chǎn)豐盈,軍民融洽。若說安民,城中百姓市井安閑,謙讓尊卑。你怎說一樣都沒做到呢?” “治國安民的前提,便是內(nèi)外皆無憂患??扇缃駜?nèi)里有妖魔作祟,外有殷商討伐。軍逢惡戰(zhàn),將累鞍馬,有哪一樣是寧泰之相呢?” “你知道有妖魔作祟?” “不知鳳君殿下有沒有看出來,王宮中隱隱散著一股黑氣?” “今日我來找你,就是要說這個的?!狈鼍w正了神色,道,“你既然知道有妖魔,何不動手除了?” 姜子牙苦笑道:“鳳君啊鳳君,若我除得去,早便除去了。那妖物是十三殿下新納的妃子,且不說十三殿下對她寵愛有加,一干閑人皆是不準(zhǔn)靠近她的華英殿,就說照妖鏡與縛妖繩,皆是對她起不到作用用。她的身上,好像藏著什么大寶貝,人能查得出她的妖氣,卻看不出她的原形?!?/br> “會不會,是紂王那邊派來的?你們所說的妲己,不就是個妖物么?” “她的身世安排得天衣無縫,我派人調(diào)查了許久,什么也沒查到?!?/br> “既是如此?!狈鼍w蹙眉沉吟片刻,道,“要不要我潛進(jìn)宮里,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她?” “嗯?不可不可!”姜子牙拒絕道,“直到眼下,這妖物與太后相處甚好,得了宮中許多人賞識。而且既然無法讓她現(xiàn)出真身,便不可冒然除之?!?/br> “我本想親自入宮查探一番,但既然你這么說了,我也不必去查了。不過我現(xiàn)在心情不錯,才愿意插手這些事,等我心情不好了,你求我我也不做。”扶緒對著水面,將額前有些凌亂的頭發(fā)捋整齊。 姜子牙好奇道:“不知鳳君殿下何事這么開心啊?” 扶緒“嘿嘿”一笑,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觸景生情罷了。幾年前,我受了重傷,暈在這山中,得一人所救?!?/br> “原來是想起了恩人啊。”姜子牙捋著花白的胡子,看著她,若有所思。 “后來我回了鳳凰臺閉關(guān)療傷,出關(guān)時,遇到的第一個人居然也是他?!?/br> “有緣,有緣啊?!苯友离S口應(yīng)付著,笑了笑,將釣竿收了起來。 “只是不知他還記不記得我了?!狈鼍w將腿從水中抽離出來,順手打了個響指。她身上被罩了一層朦朧的火光,濕噠噠的衣褲在觸及到土地時,便以rou眼可見之勢被蒸干。 她站起身,渾身沒有半點(diǎn)水跡,拍拍衣服上沾的土,道:“三日后便要迎戰(zhàn)了,你擔(dān)心么?” “若我說不擔(dān)心,鳳君殿下約莫也不會信的。” “你若是不擔(dān)心啊,也不至于來這里悼念文王了。還拿著這么個勞什子釣竿?!彼托σ宦暎话殉蹲〗友赖母觳?,道,“這里離城中那么遠(yuǎn),我懶得走回去了。你抓緊我,我?guī)泔w回去?!?/br> 她抬手,對著天空中的云比劃了幾下,嘀咕道:“這個比較厚,坐著舒服。”手指微蜷,向下一抓。那塊云便直直地朝她二人飄來。 扶緒帶著姜子牙坐上去,升到半空,驅(qū)云飛回西岐城。 交談甚歡,他們二人誰都沒看見,隱在垂楊中的一只黑烏鴉。 它漆黑的眼睛閃了閃,隨后張開翅膀,對著不遠(yuǎn)處撲扇幾下。 很快,對面的樹上便傳來幾聲“哇——哇”的嘶鳴,另一只黑烏鴉撲著翅膀,向半山腰飛去。 半山腰的密林深處有一座用幾片木板倉促搭建的簡陋房子,烏鴉飛進(jìn)去,撲進(jìn)倚著桌子假寐的男人懷中。 男人從頭到腳裹在黑袍下,只露出了一雙狹長的眼睛。 但細(xì)細(xì)看,卻也能發(fā)現(xiàn),他額上似乎露出一點(diǎn)不知是花紋還是咒文的紋路。 他閉著眼睛,伸手接住烏鴉,旋即緩緩睜開眼,將烏鴉托到眼前。烏鴉的喙張開又合,沒有半點(diǎn)聲音。但他卻仿佛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