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道了謝。

    下車，穿過重重人流，往門診中心快步走去。

    單薄背影漸漸消失。

    章七煒默不作聲，目送她離開。

    重新發(fā)動了車，掉頭，再送寧為玉回家。

    寧為玉注意到了他剛剛那段停頓。

    小女孩脾氣還不夠沉著，心上蹭蹭冒火。

    直接從后座，爬到了副駕上，轉過身體，直直地瞪著章七煒。

    寧為玉聲音有些尖銳，質問：“章老師，你為什么對她這么好！”

    她年紀小，并不知道章七煒和祝安之間有什么淵源。

    只是聽章七煒隨口說過，祝安也在他這兒培訓過。時間還要比她早，在挑戰(zhàn)賽之前就集中培訓了許久。

    兩人說話時，看起來也十分熟稔。

    寧為玉暗自責怪自己多次。

    要不是她過于自負，早就該按照爸媽說的請個老師。

    也就能更早一點認識章七煒了。

    或許，會比祝安更早呢。

    她忍不住想。

    章七煒表情陰郁。

    語氣沉沉，只喊了她一句，“寧為玉。”

    寧為玉立馬就慫了。

    扁扁嘴，扭過頭去，不說話了。

    -

    祝安站在護士臺旁邊，給林陸遠打電話。

    林陸遠接得很快。

    聲音聽起來有些疲倦沙啞，“在住院樓?！?/br>
    又將具體房間號報給她。

    祝安應聲，快步轉到住院樓。

    住院樓樓層極高，但只有兩部電梯。

    病患和家屬在電梯口排了長隊。

    祝安站在電梯口，等待時，眼神落在樓層指示牌上。

    上下掃視幾眼，心間一凝。

    林老住在血液內科。

    她張了張嘴，臉色漸漸開始發(fā)白。

    仿佛過去一世紀。

    祝安走到了病房門前。

    林老住得是VVIP病房，整層樓都是特需，沒什么病人。

    一路過來，氣氛安安靜靜，讓人心頭發(fā)慌。

    祝安深吸了一口氣。

    “咔嗒?！?/br>
    她手指還未落到門把上。

    倏地，門從里面被打開了。

    林陸遠冷著臉，和祝安對上視線。

    她動了動唇。

    尚未來得及開口，先被輕輕推了一下，推到走廊上。

    林陸遠反手闔上門，將她拉到旁邊。

    見到他后，祝安失了一切強裝的冷靜，整個人都有些呆愣，嘴唇不自覺發(fā)抖。

    林陸遠平靜地摸了一下她臉頰。

    “安安，別怕，乖。”

    場景猶如曾經(jīng)每個日夜重現(xiàn)。

    少年扛起整個世界，將她的夜空點亮。

    于祝安而言，再沒有一個人，和林陸遠一樣，意義非凡了。

    哪怕是求而不得的陪伴。

    也是共同走過的漫長人生。

    只需要一個“乖”，就能讓她平靜下來。

    祝安臉色還有些僵硬。

    聲音已經(jīng)冷靜，“怎么回事？”

    林陸遠沉默半秒，開口道：“明天做個穿刺檢查。”

    祝安瞪大眼睛，訥訥，“……穿刺？”

    林陸遠：“嗯，初步推測是慢性粒細胞白血病，要做骨髓穿刺才能確定。進去之后，先不要告訴爸，只說還要再做檢查。”

    祝安無意識地揪住了他衣服，仰著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怎么可能呢？林爺爺平時那么健朗……”

    話沒說完。

    她自己先頓住了。

    林老從很多年前就開始投身研究事業(yè)。

    他本就是當代知名科學研究人員，祝安雖然不清楚他具體方向，卻也大概知道，化學輻射、物理輻射都是白血病、癌癥等大病的誘因。

    這個老人，是將一輩子都獻給了科學事業(yè)。

    她眼圈泛紅。

    林陸遠抿著唇，手掌上移，牢牢握住她手腕。

    將小姑娘拉到自己懷中，輕輕地拍了拍她纖瘦背脊。

    “別怕，不是什么大問題。白血病并非不可治療，如果確診，叔伯這邊會馬上安排，在骨髓庫尋找匹配的骨髓做移植。”

    祝安六神無主，只能在他懷中用力點頭。

    林陸遠笑了笑。

    這笑沒走心，僅僅流連在表情上，但充滿了安撫意味。

    一個吻，隨之輕飄飄地落下。

    落在了祝安眼睫上。

    像只蝴蝶，悄無聲息地從春天經(jīng)過。

    林陸遠抱著她，輕聲開口：“別哭，不好看。而且，爸不會高興?！?/br>
    祝安點頭。

    拼命抹了下臉，又做了幾個深呼吸。

    再抬起頭時，已經(jīng)看不出異常了。

    林陸遠留戀地凝視她。

    他的小女孩，是他這輩子最好的作品。

    那么懂事、那么乖巧。

    簡直要一路踩進他心坎里。

    良久。

    林陸遠沉沉開口：“走吧，一起進去?！?/br>
    祝安：“好。”

    ……

    林老是例行體檢時查出來了問題。

    因為還沒有做骨穿，無法確診，只有相熟專家憑借經(jīng)驗做了推測。

    病房里，林大林二都不在。

    林老坐在病床上，拿著平板看報告。

    管家在旁邊切水果。

    祝安腳步一頓。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林大林二都有各自家庭，平日里就不怎么住在大宅里。

    林陸遠是怕將他們全部喊來，陣仗太大、顯得太過于嚴重。

    只是祝安覺得，這點小把戲瞞不了林老。

    這個一生睿智的老人，或許早就猜到了什么，只是為了讓子女安心，才裝作渾然不覺。

    不然，也不會那么淡然地朝她招手。

    林老：“安安來了啊。到爺爺這里來?！?/br>
    祝安鼻子一酸，差點又落下淚來。

    千辛萬苦才忍住。

    她三兩步走到林老身邊，撿了個板凳坐下，手肘撐在病床上。

    眼睛亮晶晶的，滿是難過，“林爺爺，別擔心，肯定沒什么的。”

    林老笑呵呵地開口道：“是啊，安安別害怕，林爺爺會一直陪著你的?！?/br>
    祝安渾身一顫。

    林老：“爺爺知道你記性好，三歲就能將自家地址一字不錯地說出來，小時候的事肯定也沒忘。你親爹媽那都是不靠譜的，怎么舍得把你這么乖一個小孩丟下呢。既然到我們家來了，那肯定是不會再讓你孤單一個人啦，乖乖。”

    祝安將嚎啕大哭的欲.望死死憋住，憋得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林陸遠走上來。

    一只手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按在她頭頂，將她低頭時的表情通通擋在陰影中。

    “爸，你別說這種話，只是做個追加檢查而已，嚇安安做什么?！?/br>
    林老“嗯”了聲，轉了話題。

    “安安今天節(jié)目拍得怎么樣？”

    祝安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被林陸遠壓著，才提起一點勁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