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了地上。鼻子和嘴角都有暗綠色的血流出來。

中毒.

這個小村并不大，只有二三十戶人家，跟一般西北小村莊也沒有什么區(qū)別。建在一片山洼之中，.村后是綿延數(shù)里的山，山也是荒山，看不到多少綠色，偶爾有幾棵枯樹聳立在黃土中，風(fēng)沙過處，枯枝亂響。

戚少商很快地就繞著村子走了一轉(zhuǎn)。到處是殘墻破垣，倒也不像是讓這一次的馬賊給糟蹋出來，好像一直就是這么破的，被燒成灰燼的是間茅草屋，戚少商也進(jìn)去仔細(xì)查看了一番，也沒有看過一具尸首。

整個村子里看不到一個活著的人，聽不到任何有生命的動靜。

第二章

此時月亮已經(jīng)漸漸升起，村子中間有口水井。幽冷的月光倒映在水中，輕晃出一片層層銀光。

戚少商又累又渴，連忙打了一桶水上來，細(xì)細(xì)一聞，并無異味，又掏出一根銀針，浸到水里，見銀針光亮依舊，這才放了心。正待痛飲一番。忽聽到一個清脆的童音在他身后響起：“不要喝。”

戚少商循聲望過去，說話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衣衫襤縷，瘦骨嶙峋，巴掌大的小臉上全是菜色，一對黑黑的眼珠倒是明亮有神，很機(jī)靈的樣子。

正在驚訝這孩子是哪里冒出來，這孩子就開口說道，“這水真的不能喝?！?/br>
小男孩子剛說完，戚少商還沒來得及問為什么不能喝。一青衣書生從墻后閃出來，拉過小男孩，拖到身后。

月光下，這書生的臉青白得如同這蠱人的月色，夜風(fēng)中，卷發(fā)翻飛清逸出塵，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身蛋青色夾衣，卻仿佛是天底最絢爛的色彩，刺得戚少商半瞇了眼。

是夢吧，這種窮山惡水好像不是做關(guān)于他的夢的好場所，屬于他的夢應(yīng)該是在鷹擊長空時，拈花一笑間，袖袂翻飛的踏歌而來，而是不是踩著那些個橫七豎八的尸體，毒辣得連夜風(fēng)也猙獰起來。盡管三年前戚少商就知道了，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將活生生的人算計成冰冷的尸體，然后步步見血。

“果然是月斜風(fēng)冷故人來啊，大當(dāng)家的別來無恙？”還是那個聲音，清亮里帶著幾分傲氣和嘲弄，卻又蠱惑得如同外天籟音。

一個戚少商時時刻刻的想塵封的世界里的人、物，像火花一般在腦海里紛紛閃爍起來，戚少商張口結(jié)舌。水桶嘩啦一聲掉在地上，濺濕了半邊衣裳，察覺到冷，已是幾個時辰以后的事了，當(dāng)時，他已經(jīng)沒有一點知覺。

“嚇到你了？”顧惜朝放肆的輕笑幾聲，眼里滿是不屑一顧。

“顧——惜——朝。”有幾份艱難的道出這個熟悉的名字。

不是沒想過連云寨，沒夢到過旗亭灑肆，只是從來就不知道，他還會再見到這個人。六扇門偶爾也能零星聽到關(guān)于鐵手和這個人消息的，聽到了就是聽到了，從來就不覺得這個名字對于他來說跟張三李四有什么區(qū)別。那一場千里追殺的恩怨，他說了要放下。他以為從此后鐵手不進(jìn)京城，他們就如同是塞北的胡楊和江南的垂柳，隔得不僅是水迢路遙，所以放下跟放不下并沒有區(qū)別。

然而，這個人真真切切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才知道，記憶忠實得讓人猝不及防。滿地的尸體提醒著他曾經(jīng)受到的待遇，以及他曾是神龍捕快的身份。

“那些人是你毒死的？”

“不可以嗎？”雙眉微微的挑起，如星的眼眸閃著戚少商熟悉的凌厲狠絕。他殺的人多得去了，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殺了就殺了，沒有什么不認(rèn)帳的。這區(qū)區(qū)幾個馬賊又算得了什么，連云寨、毀諾城、雷家莊隨便一個地方的零頭都比這多得多。

“鐵手呢？”六扇門一直有跟鐵手聯(lián)絡(luò)，他也知道鐵手是個重諾守信的人，不會離開顧惜朝，更不可能放任顧惜朝大開殺戒。而且依鐵手的機(jī)智和武功，顧惜朝想擺脫他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為什么要告訴你?”雙眉還是那么挑著，囂張至極。

“你——”戚少商氣絕，恨不得拔出逆水寒，一劍架到他脖子上。

然后，就算劍出鞘又怎么樣，問他下次還敢不敢？其實敢能怎么，不敢又能怎么樣，無數(shù)次可以有機(jī)會一劍劈下去，終究還是放了手。這一次會例外？

顧惜朝低頭吩咐跟那個小男孩子說了一句話，那小男孩子轉(zhuǎn)身飛快的跑了，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他是誰？”沒有這小男孩子的提醒，戚少商肯定會喝下井水。顧惜朝多半會冷眼旁觀，說不定還會很好心地割下自己的頭送到穆鳩平那里，以供整個連云寨祭奠。

“跟你有關(guān)系嗎？”顧惜朝冷冷地一笑，什么時候，自己又多了個保姆，什么事都要問。

“讓開?！彪S手拔開戚少商，顧惜朝走到井口邊，從懷里掏出一包藥粉，灑在井水中。

“你在做什么呢？”

“解毒啊，你個豬，你不喝。這里的村民還要喝的。”顧惜朝刻薄的說著。戚少商心里隱隱地有些高興，原來這村子里是有村民的，顧惜朝終究還是有洗心革面的一天。不枉他主動放下了兩人之間的血海深仇，也不枉他當(dāng)初在傅晚睛的靈前，攔住了穆鳩平的槍。只是這些年來，除了卷哥和息紅淚，他還沒被人這么罵過。玉樹臨風(fēng)的九現(xiàn)神龍，能跟豬相提并論嗎？

偏過頭來看著臉色發(fā)青的戚少商，顧惜朝笑道：“我還以為六扇門能讓你聰明點呢，結(jié)果還是這么蠢。也是啊，六扇門能調(diào)教出鐵手那種木頭，再多個豬頭，也不是難事?！?/br>
“顧惜朝！”戚少商直發(fā)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冷的。在他的心里，六扇門里的那個長者，如神祗般讓他尊敬。

“大當(dāng)家好威風(fēng)啊?！鳖櫹С鋈皇樟诵θ?。戚少商心里一驚，這個顧惜朝上一刻跟你笑如春風(fēng)，下一刻就讓你血濺五步的事沒少做過。

果然，顧惜朝一掌劈過來。兩人相距太近，退無可退，本能的，戚少商出掌去擋。

兩人千里迢迢從邊關(guān)打到紫禁城，戚少商很清楚，顧惜朝的武功如同他的頭腦一樣，不可小覷。戚少商還沒俠義到在這個宿敵面前舍命的地步。

兩掌相抵那一瞬間，戚少商突然驚覺，顧惜朝這一掌招式雖精，卻是軟弱無力，不帶一點內(nèi)力，待要撤掌已是來不及了。

顧惜朝被震飛出去，那抹青影如夜空飛速劃過的流星，衣袖被風(fēng)吹得鼓鼓的，如一只泣血的大蝴蝶。不待他摔落在地上，戚少商已搶了過去，接住了他，溫軟輕盈的身軀被他摟抱在懷里的那一刻，戚少商的心沒來由的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