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雖然關(guān)系緊張，但仍然保持著基本的商貿(mào)。

兔子們停下馬車，向車廂呼喊：“奧林，要去見你的老相好嗎？”

“不必，”車廂里傳來回答。

“天殺的，搞什么鬼，”兔子吉米罵道。

“我和她已有過應(yīng)盡的道別，無需多余的應(yīng)酬?！?/br>
這是車廂內(nèi)傳出的最后一句話。兔子們商量了一會兒，即刻策馬揚(yáng)鞭。車輪滾滾，骨碌碌地向西去。

等到隧道在地平線上消失，過去的錯誤漸漸沉淀，奧林的思緒也恢復(fù)了平靜。他轉(zhuǎn)向車廂內(nèi)，見到卡拉斯的睡顏，打消了聊天的念頭。

“與不計其數(shù)的庸才度過漫長的歲月，又不實行任何統(tǒng)治，你不厭倦嗎？活著于你有什么意義？”

奧林用惡魔的語言咕噥著。馬車突然停下，兔子們叫喊起來，卡拉斯也隨之驚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你家里來人了！”吉米高喊。

不用想也知道兔子喊的是誰。奧林推開車門，傳令騎士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睛。騎士身著閃亮的鎧甲，手持象征王權(quán)的雷霆魔劍，身后跟著一輛輜重馬車。

“來送我么，”奧林歪了歪腦袋。

騎士下馬，一言不發(fā)地遞上君主的手諭。那內(nèi)容并不讓奧林感到意外，如果他和哥哥對換位置，也會是這樣的決策。卡拉斯在奧林身后兩步的位置沉默著，等待他的回復(fù)。

“我明白，祝你健康?！?/br>
奧林故作輕松地說。騎士握住他的手，一言不發(fā)。奧林抱了抱騎士的背，送他回到馬背上。騎士留下輜重馬車，驅(qū)馬往東方去，一步三回頭的身影漸漸模糊。

“君主有何旨意？”

卡拉斯站在他身邊，沉默著眺望不遠(yuǎn)處的山澗，傳令騎士的盔甲在午后的陽光之中閃爍著。奧林到輜重馬車旁邊停下，解開捆綁箱子的麻繩，在腦中浮現(xiàn)出久違的熟悉用品。他沉下呼吸，打開最近的箱子，看到那張白色毛皮的時候，他的眼睛流出血來，緊接著失去了意識。

卡拉斯抱住他的惡魔，君主的手諭從他眼前飄過，“驅(qū)逐出境”一行字格外扎眼?？ɡ棺プ【磔S，地面之上張開巨大的傳送門，星光般的色彩將他們包裹其中。

陌生的聲音通過傳音法術(shù)透入騎士腦中：

“容我代替親王應(yīng)答：我等謹(jǐn)遵君主的旨意，即刻離開東南大陸。愿君主獲得的和失去的一樣多?！?/br>
他看到騎士取下頭盔。時空的狹縫之中，卡拉斯選擇了熟悉的目的地、他以這副樣貌和這個身份首次與惡魔見面的地方。傳送門在漁村新教堂的廳堂中展開，兔子們奔跑著跳出去，把物資安放到熟悉的地方。神靈將昏迷的惡魔放到祭臺上，打開交疊的法衣，熟悉的身體呈現(xiàn)在他面前。輕微的沖動涌上心頭，他抱住惡魔，短暫的分離與他而言有如數(shù)十個文明的交疊。

兔子們送來熱水，在旁列隊。見他久不松手，兔子吉米就說：“你這樣有什么用呢，他現(xiàn)在又感覺不到?！?/br>
嘆息聲響徹教堂，兔子們紛紛勸慰?？ɡ棺罱K松了手，洗凈惡魔的臉頰，向他眼中注入力量，手法輕柔有如羽毛飄落。夕陽黯淡，月光漸漸明亮。當(dāng)直射的月華照亮祭臺時，惡魔發(fā)出含糊的嗚咽。

卡拉斯俯身貼到惡魔唇邊，加強(qiáng)力量——也不過是將羽毛的重量變?yōu)闃淙~的程度。惡魔皺起眉頭，夢囈般的聲音越發(fā)清晰：

“哥哥，不……”

他輕撫惡魔的眼睛，這讓他想起幾年前的情景。那時他碰觸的是惡魔胸口的傷口。越過筋膜、肌rou和骨骼，可以看到殘破心臟在跳動，閃耀著奇異顏色的栓塞如同蛇一般游弋。他觸碰過栓塞，理解到那是具象化的魔力。根據(jù)他在群星上的幻想、現(xiàn)實人稱為經(jīng)驗的概念，可以推測惡魔是兼具生物性和能量性的存在。然而那了解這只是第一步，距離喚醒瀕死的惡魔還差的遠(yuǎn)。

神秘是神靈熟悉的領(lǐng)域，然而他選擇以人身探索星球，故而采用了理性的方法。神靈一邊觀察惡魔的生物部分，一邊尋找著和魔力的關(guān)聯(lián)。

因為惡魔身體衰弱，實驗不是緊鑼密鼓地進(jìn)行的。但那是一段令人振奮的時光，惡魔起初每三天醒來一次，每次持續(xù)半個下午。神靈和惡魔交談，問他的感受，獲得準(zhǔn)確而溫柔的答復(fù)，那姿態(tài)讓神靈心生愛憐。隨著探尋和治療的深入，神靈驗證了惡魔的存在本質(zhì)，徹底喚醒了他。

這次也是一樣。

卡拉斯看著惡魔在手心中睜開眼睛。惡魔望了望他，又環(huán)視四周，最后垂下頭。

“我們回來了，”卡拉斯猶豫了一下，說，“你的舊物在倉庫里。整理之前，先和我出去散散步吧?！?/br>
☆、第94章

惡魔走下祭臺，隨卡拉斯步出教堂之外。鄉(xiāng)野的漁村比他們離開時更為凋敝，房屋空蕩蕩的，殘留的死體無人收拾、已化為枯骨。他們沉默著收殮散落的枯骨，在岸邊燒毀。無言的祭奠持續(xù)了一天，他們登上曾經(jīng)就座的懸崖上，俯瞰死寂的殘留。清晨時起了風(fēng)，將灰塵送往廣袤的大海。他們在沙灘旁邊漫步，遠(yuǎn)處的防波堤在晨霧之中若隱若現(xiàn)。

“你有什么打算？”惡魔問。

“我們已告別此地，可以啟程去別處了，”卡拉斯說，“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還沒有。”

“我想去迪蘭的首都，生活會方便些?！?/br>
“那里嗎，對我來說恐怕是個麻煩之處?！?/br>
“你不想去嗎？”

“我想在這里多留一陣子?！?/br>
“為什么？”

卡拉斯抬起頭，零散的海鷗在空中掠過。

“我還沒準(zhǔn)備好。”

“你要準(zhǔn)備什么？怎么準(zhǔn)備呢？”

“我不可能到那里勞作，”惡魔說，“我要想一想，如何拿下這個國家?！?/br>
卡拉斯伸出手，海鷗落到他手上，喙間夾著說不上什么的深色條狀物。

“還有我自己，”惡魔望向防波堤，“族群一直以為我或者我這一代不會傷害同族，直到……帕德威爾。我想錯了，這不是本能，而是性格。艾德埃塔為了拯救生命和消除痛苦傷害我，曼德刻里特為了修正錯誤也這樣做，他們愛過我。然后該我自己了?！?/br>
海鷗在卡拉斯手上咽下條狀物。

“你要試試，作為自己怎么生活，”卡拉斯下了結(jié)論。

“我能預(yù)見那是什么情況，所以你……你在我的王國之中，意味著身處危險之中。”

卡拉斯點點頭，他讀過的草稿之中有類似的內(nèi)容。的作者不是專職的史官，充溢的現(xiàn)實讓他的身心沉重不堪，故而部分記敘中含有個人的妄想。

“君主在廢除東南大陸的舊制時，曾經(jīng)追溯制度的由來。由犧牲而來的祭祀源于神靈。君主計劃廢止一切源于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