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好像緩慢回到世俗軌道上。

遠處有個模糊不清的人影佇立著。難以言喻的不快從心底升起，奧林皺起眉頭，隱去身形往城鎮(zhèn)飛去。

☆、第56章

獵魔人仍在斯特哈芙隆尼活動，奧林打開窗戶都能看到他的老下屬雷甘在街上，和隊伍中的宮廷法師用定位法術找他，這個段位的法術沒什么卵用。雷甘、海倫娜和盧卡都見過他的人形，那又怎么樣，菈蔻的家在荒野的高塔，此處是廢棄的刑罰所，惡魔都不太會進來，沒有確切的依據(jù)，雷甘也不會用下屬冒險，人的眼力再好也看不清十五層高塔上紗簾后的魔影。

奧林冷漠地看著雷甘和獵魔人隊伍，喝下杯子里的酒。解決掉幾十人不難，難的是如何解釋。東南大陸的流放地屬于艾德埃塔，而君主的氣息日益強烈。

等待君主的時候，奧林并不感到輕松，他懷念時空神，甚至是神靈化身的凡人。神靈給了他勞作和健康的平衡，這是君主無法給予的。

“日安，先生?！?/br>
陌生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房間里卷起寒風，地板發(fā)出窸窣的響動，身著黑色長袍的法師在旋風中現(xiàn)身，年輕的面龐精致而清秀。

“有何貴干？”奧林放下杯子。

“mama請你帶我去田地?！?/br>
奧林放下杯子，他記得菈蔻得知消息時的表情。她說有了這塊田地，遠方的三個孩子就能留下了。君主只流放了她，卻沒有限制她的孩子們。盡管內陸有更好的前途，但菈蔻還想孩子在身邊。

“你是菈蔻的孩子？”

“菈蔻？很少有人這么稱呼mama。你是誰呀？”

“一位老朋友，你是她的哪位公子？”

“我叫瑟倫，是家里的老大，你是誰，先生？”

奧林腦中閃過些不可描述的畫面，如果說有什么能打消衰老帶來的乏味和呆板，那必定是青春的鮮活和豐滿。他直視男孩的眼睛，看到相同的欲望。奧林的外貌稱不上標準的英俊，但他知道自己招什么人的喜歡。

“索南夏因，”奧林回答，“你不像能耕地的農夫啊，孩子。”

“我在迪蘭的修道院學習魔法，魔法能做很多事情?！?/br>
“田地在正西方，出城之后直走就是了，”奧林指了指窗外，“我留了兩個稻草人作為標記，路上當心盜匪啊?！?/br>
瑟倫隔空畫了個法陣，這是觀測法術中比較艱深的一種。奧林皺了皺眉頭，對男孩的年齡而言，了解它為時尚早。奧林突然想起自己，學習觀測法術的時候，他的年齡是瑟倫的倍數(shù)。

奧林搖搖頭，他偶爾嫉妒人類，尤其是年輕的人類。也許因為生命短暫，人類的生命的進度比他的快，變化更多，容易產生更高的成就。而他已經是個化石了。

因為如此，哥哥不讓他當首相——君主最親近的左膀右臂——首相需要洞察世情、隨機應變。陪伴爐火不是什么壞事，只是讓原初的血脈變得淡薄。

奧林坐回床上，闔上眼睛又睜開。

“先生，你不舒服嗎？”瑟倫問。

“沒什么，我只是不太喜歡魔法?！?/br>
“啊，對不起，”瑟倫收起術式，“我看到了那塊田地……要我們家怎么感謝你才好呢？”

“你母親已經付過賬了?！?/br>
“我感激您啊，能耕種的土地……mama可以把地租給外鄉(xiāng)人，這樣她就能輕松些了。”

“很好啊，”奧林擺了擺手。

瑟倫像是早有準備似的握住他的手，笨拙地吻了吻他的手背。那觸感攪動了奧林的回憶，而他一時又想不起清晰的影像。

“你說‘感謝’啊，”奧林停住手，“溫暖一下老人的身體和血吧?！?/br>
瑟倫猶豫了一下。

“修道院的男孩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不愿意就離去吧?！?/br>
男孩放下法杖，解開腰帶，爬到他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奧林在床上睜開眼睛，天花板早被他修好了，不再有刺眼的光直射下來。男孩已經離開了，就像拿下餐桌的剩菜一樣。一生沒有獲得匹配的感情，到了暮年利誘年輕的身體，想到這一點，他捂住臉，身體止不住地抽搐，卻沒有半滴眼淚掉下來。

但哀傷的情緒離去得不比降臨得慢，奧林揉揉眼睛，想寫字，但手記不在身邊，晦暗的光線中，閃爍著火光的指甲在空中規(guī)律地舞動，奧林低聲咕噥著：

“作者還在宮廷時，時常因為繁忙遺漏餐食，作者通常讓仆從把剩下的餐點送給身穿金甲的侍衛(wèi)。工坊的侍衛(wèi)名義上屬于君主，腸胃屬于他?！?/br>
“那手記是你寫的?！?/br>
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個大陸上能施展傳音法術的人屈指可數(shù)，奧林輕咳了一聲，縮回黑暗之中。

“君主，”奧林以相同的法術回應，“你何時到我身邊？”

“再有半天的路程。我思念你……你狀況如何？”

“并無大礙，只是不雅。請你晚些來?！?/br>
“老弟，我身邊沒有能聽這法術的人。你怎么了？”

“不是說了，難堪得要死，不想見你?！?/br>
“回家只要一個晝夜，有的是時間重整旗鼓。”

“你再晚半天來?！?/br>
“我想早點見到你，沒別的意思?！?/br>
“我知道啊，晚點來，”奧林忍住傾訴思念的沖動，“你就當我剛從礦里上來吧?！?/br>
“這礦挖到海底了？”

“就晚點來。”

“宮里準備了你喜歡的酒，別讓我久等?！?/br>
君主的聲音消失了，奧林揉揉耳朵，仿佛隨時會有下一句似的等待著。思念在胸中聚焦，又漸漸散去。

奧林掀開窗簾，獵魔人到了收隊的時間，擠滿了街頭，長衣大劍被夕陽照得像凝固的血漬。

“你還有半天時間離開這里，雷甘，”奧林轉轉手腕，法術迅速而無聲，他滿意地看到隊首的老獵人警惕地四下望去，“鑒于你在戰(zhàn)時的功勛，我給你半天時間，帶著你的隊伍和龍，離開這片大陸?！?/br>
老獵人抬起頭，直視高塔上層。

“雷甘大師讓我?guī)兔卦?，”男孩的聲音傳入奧林耳中。

“說吧?！?/br>
“你不感到意外嗎，先生？為什么我站在這里替獵魔人回話？”

“雷甘說了什么？”

“我走近那座塔就感到哪里不對，因為我有一些惡魔的血統(tǒng)，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人?！?/br>
“嗯?！?/br>
“你為什么……怎么能這么冷淡？我還以為……”

“雷甘說了什么，孩子。”

“他說迪蘭是適宜生活的地方。他會保護你?！?/br>
“讓他想想阿卡的結局?！?/br>
法術暫時中斷了。奧林隱去身形，打開窗戶。

“他說他不記得了，”男孩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