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可以回去了吧？”弟弟的疑問把他從思考中拉回現(xiàn)實。

“我已傳令返航，回南國的新都城?！?/br>
“好啊，我還是更喜歡在陸地上，航船太累了，”弟弟輕聲說，“要考慮你的偉業(yè)，又要照顧這么多人……”

“我們是在創(chuàng)造新的生命、新的族群，如果沒有你，此事不可能成功，”艾德埃塔輕吻弟弟的額頭。

“算啦，核心的創(chuàng)造都屬于你，我不過是為你望風(fēng)掌舵罷了……”

“先前的賞賜你可滿意？”

“感激不盡?！?/br>
“回到新都城之后，我還要給你更多的領(lǐng)地和物產(chǎn)，你的封號恐怕也要變得更長。”

“我懂你的好意，但我要的不是物質(zhì)，我想要你……”

船身搖晃起來，艾德埃塔抱緊弟弟，撫摸著弟弟的耳朵，上次親熱是在三個晝夜之前了。艾德埃塔先現(xiàn)出人形，盡管與諸多女士來往，他的頭發(fā)還是保持著頗顯節(jié)制的邊際和長度，身體亦魁梧健康，堪稱理想中的傳統(tǒng)國王形象。由于惡魔的情愛周期間隔長、持續(xù)時間短，為表達(dá)愛意而親熱時，會選擇借用人類的形態(tài)。

“人類的身體還是讓我矛盾，會讓我覺得……疑惑，”弟弟張開手臂，茫然地輕輕搭在艾德埃塔背上，像是擔(dān)心弄壞一件珍貴的瓷器。

“你對我存有疑惑嗎？”艾德埃塔捏了捏弟弟的耳垂。

“血脈讓我隨時都能感知到你，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br>
“我也是，即使你換了一張面孔，我也能確信那是你?！?/br>
弟弟笑著化為人身，把他抱入懷中，在搖晃的船艙中與他品嘗異族的相同快樂。

艾德埃塔收起法術(shù)、將羽毛插回原處。由于血緣的親密，寵幸弟弟比寵幸嬪妃更多了層說不清的意味。

☆、第25章

中，有對神靈的記載：

“神靈生于原初的混沌。惡魔以儀式呼喚神靈，人類以夢境與神靈連通。

奧林停在篡位者的巨大骨殖之頂。防波堤被風(fēng)暴打壞，露出殘破不堪的骨殖，上頭有火燒和噬咬的痕跡，卻連風(fēng)暴也無法將之撼動。舊教堂的門打開著，漁人的尸體從岸邊擺到教堂內(nèi)，村中的女眷或翻找辨認(rèn)親人，或在尸前痛哭，也有走入近海、翻找殘留的漁船漁網(wǎng)。兔子們站成一排，雕塑一般靜默。活著的人咒罵惡魔，盡管海上的意外不在人與惡魔的誓約之中。

清醒的人之中，有人拿來失蹤者生前的物品，請求惡魔召喚靈魂歸鄉(xiāng)。兔子替惡魔答應(yīng)了，將一件遺物送上骨殖之頂。

“又給我出難題，”奧林拔出神靈的法杖，對著兔子腦袋戳去。

“不難，你就是依人而活、又看不起人類，”兔子吉米面無懼色，“去做吧，你將獲得吉米的情誼，更深厚的情誼?！?/br>
“這有什么意義？”惡魔蹲下身，揪住兔子耳朵，“所有的亡靈加上在場的活人、尸體，夠我補(bǔ)充幾天？”

“你看好，死去的都是男子，活著的是女人，安撫亡靈可以取得生者的好感，”兔子說，“而且，男子也沒死絕。如果你著急，可以讓她們受孕。”

“像君主對人類做的那樣？”奧林冷笑著，“誕生出羸弱的物種，令我作嘔?！?/br>
“羸弱的物種能供給你飲食。在新的人類誕生之前，你可以沉睡，就像你腳下的枯骨一樣。”

惡魔心中一沉。

“甚至有可能取得神靈的好感，”兔子說。

“你到底是個什么？”惡魔問。

“我們侍奉相同的神靈，我的侍奉在你之前就有了。”

“我倒希望你真是個兔子……去問人類還想要什么，”惡魔指了指兔子手中的遺物，“此物給我，我還沒召喚過人類，真是奇怪?！?/br>
“你是最神奇的法師！”兔子踮起腳，遞上遺物。

奧林搖搖頭，需要憑借之物的法術(shù)，都算不上神奇。

遺物是一件干凈的男子上衣，在這個漁村里，它體面得可以作為婚禮的打扮。惡魔以此物為媒介施術(shù)，沒召來亡魂，卻召回了腐爛的行尸。人雖死去，但憑著一些特征，還是被家眷認(rèn)了出來。

“你失去了靈魂，所以無法呼喚死者回來嗎？”

吉米問惡魔，他的幾個兔子姐妹小心地牽走行尸。

“人類沒有靈魂?！?/br>
“真的嗎？”

“曾經(jīng)有人將這事實告訴我，人類中的一部分承認(rèn)他們沒有靈魂，另一部分否認(rèn)。這人因此被貶謫?！?/br>
“如果不是靈魂，是什么讓人類與其他生靈區(qū)別開來？”

兔子若有所思。

生者與死者的告別持續(xù)了一日一夜，兔子們將最后無人認(rèn)領(lǐng)的尸體抬入教堂后的墓地，它們將成為惡魔的食糧。奧林在舊教堂、海岸、骨殖和礁石之間走了幾個來回，待到村民和兔子盡數(shù)散去，便將神靈的法杖插入沙灘，呼喚這舊物的主人。

“你的東西，記得拿，幾天前的意外風(fēng)暴讓人類死了大半，”見神靈現(xiàn)身，奧林指了指法杖，“我要開始遠(yuǎn)行，從內(nèi)陸的山脈向北，尋找有人類的國度，否則要餓死了。”

“也好，”神靈橫過法杖，向奧林遞去，“此物生于原初的混沌，可做護(hù)符，保你性命無虞?！?/br>
“這不是毫無代價的吧？”奧林躲開法杖。

“此物是給你的報償，能讓你離開此處、去往人丁興旺之處，”神靈說，“你不想回家嗎？”

“如果你愿意，送我回去一定很容易、不需如此沉重的贈禮，”奧林苦笑著說，“我也不習(xí)慣攜帶太多物質(zhì)。”

“先前你還說在家鄉(xiāng)留有心愛的舊物。”

“那個啊，因為……想活下去的話，那個是不可或缺的。”

“到底是什么舊物？”

“一塊石頭，和這個一樣，”奧林捏了捏胸前的橄欖石，“我的靈魂在里面。離開家鄉(xiāng)前，君主怕我遭遇不測，強(qiáng)行這么做的。靈魂有我的大部分力量，就算死在異鄉(xiāng)，只要靈魂還在，就能活過來。”

“你哥哥很寵愛你呀。”

“我已經(jīng)老了，‘寵愛’這種詞留給人類吧，”奧林望著空曠的沙灘，“也許你不理解，決定不去死之后又會變得很怕死。要是你看到了我的死期，別說出來，死亡的隱憂和真實的墳?zāi)古c我而言一樣可怕。失去靈魂，我的軀殼只能任憑命運擺布了?！?/br>
“作為生靈，你已經(jīng)死過，要看看嗎？”

“那……看看？”

惡魔接過法杖，指向黯淡無光的骨殖。法杖連通惡魔身體的記憶，奧林死過三次。

第一次是在地下的豎井中，深入地下挖掘礦物之前，奧林因工程疲累多日，加上地下環(huán)境陰暗幽閉，喚醒了他靈魂深處的不安。奧林引爆了火焰，塌方本來奪走了他和兩位朋友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