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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白以老唐從沒看過的拘謹，蹭著步子走到木槽子前，就見老漢抖抖滿手的泥，站起身來，就見等在一邊的寧不歸連忙遞過來一塊干凈的打濕的白毛巾。

“這么好的毛巾，都弄臟了?！崩习讖拇芭_上拿過一塊抹布，擦擦手，身邊跟著的高大哨兵看樣子年紀也不小了，將手里提著的手杖遞給了他。

老阿白扭過頭來，皺著眉頭提起手杖在阿白肚子上戳戳：“娘的，看你這小肚子，讓你到邊防鍛煉鍛煉，你倒是享福來了？”

“誒呦我的親爹誒，你可冤枉我了，如今哨所的伙食也好了，不僅國家大米白面可著勁兒給，山里還全是野味兒，我們哨所的大廚手藝可好了，我是享福，享得也是白駝山的福??？”阿白見老阿白終于搭理自己，連忙狗腿地過去，扶著老阿白進了哨所。

哨所里的哨兵們也有些拘謹，畢竟這么大的首長來到邊防一線哨所，實在是相當罕見的事，他們見過最大的官，離著老首長也差著十來級呢。

然而老阿白卻讓他們坐下，和顏悅色地和他們說話，問他們巡山累不累，有沒有遇到危險，問他們哨所物資充足不充足，感覺還需要些什么，問問他們對現(xiàn)在邊防生活感覺苦不苦。

阿白站在他的身后，站得筆直，紋風不動，司文鷹疑惑地看著他，阿白卻偷偷擺擺手。

最后老阿白首長滿臉追憶地說：“我記得，從這里往圣女峰，有棵特別高的鐵杉樹，那是烏蘇里巡山線上最高的樹，上面寫著每個在烏蘇里呆過的人的名字，現(xiàn)在還在嗎？”

“報告首長，樹還在?！倍啪逯蟊?，坐的筆直，大聲回答，“最頂上就是您的名字?！?/br>
老阿白笑容滿面地看著身邊的哨兵：“咱們倆真應該去看看，那還是你把我扛在肩上寫下的呢。”

“是啊，一晃眼都這么多年了。”那位老哨兵也滿臉感慨。

“那棵樹現(xiàn)在又長高了，您的名字離地得有好幾米了?！崩咸茰惾さ貙先苏f，他比較擅長和老人相處，比過于正經(jīng)的杜峻要來得自然。

誰知老阿白突然變色，提起手杖就抽了旁邊站著的阿白一下：“上面有你名字沒?。縼砹松谒荒炅?，你巡過山?jīng)]？”

“嗨，這還是他來烏蘇里的第一個春天呢，冬天哪能讓他去，你那時候也沒冬天巡山過啊?！崩仙诒参康嘏呐陌?。

“還是三叔疼我?！卑妆е仙诒母觳玻匦α?。

老阿白瞪他一眼：“別一天天沒個正型，我讓你鍛煉來了，不是讓你玩來了，就你這個樣子，過兩年，我怎么放心讓你出去工作，干不好，那就是打我的臉！”

阿白很是憋屈，卻不能辯解，還是他的三叔替他開口：“老白，別說孩子了，前一陣普蓋尼阻擊戰(zhàn)，阿白可是殺了那個拉斯普廷呢，這事兒，上頭都記著呢，就你，見面兒夸也不夸一句。”

“不能讓他驕傲。”老阿白卻一臉嚴肅，“小尾巴翹到天上，小肚子垂到地上，那還行了？”

這時候，杜峻臉色有些復雜地開口道：“首長，您剛才說，過兩年，阿白要，走？”

“恩，不能讓這小子閑著，天天就知道懶，就知道玩?！崩习走€瞪著小阿白，一臉恨鐵不成鋼。

還是三叔比較明白杜峻的心意：“你這話都給孩子弄亂了?！?/br>
他安撫地拍拍杜峻的肩膀：“現(xiàn)在啊，國家要大力發(fā)展邊疆，要開發(fā)三大森林了，現(xiàn)在的哨所，再也不是國境線，而是未來的衛(wèi)星城，烏蘇里啊，將來也是重鎮(zhèn)啦。”

“你們啊，都是年輕的哨兵向導，實力高的很，不能讓你們一輩子把青春都耗在邊防，將來三大森林建立起來了，就需要更多的軍人來守護他，你們這些邊防出身的哨兵，最了解邊防，一個個，都要挑擔子，做大事，這小小的哨所，困不了你們幾年啦?！?/br>
得知真意，杜峻臉色稍緩，只是聽到烏蘇里將來不再是個小小的哨所，他們的心里，卻又泛起了一絲異樣。

“祖國越來越好，我們也盼著烏蘇里越來越好，人們都過上好日子才好?！卑孜兆∷氖?，和他相視一笑，杜峻看著他的笑容，抬起頭和哨所眾人交換著目光，都是溫暖而堅定。

“老首長，您既然來了，就在這兒吃頓飯吧?！崩咸埔慌哪X門，提議道。

阿白的三叔，也就是老阿白的第三位哨兵呵呵笑道：“不麻煩了不麻煩了，來一回帶著這么多人，還不得把你們吃窮了。”

誰知老阿白卻輕咳一聲，看了看哨所的環(huán)境：“唉，還真有點想念烏蘇里的野味了，別的不說，那銀釘子可是忘不掉……”

阿白他三叔臉色通紅：“孩子們都在呢，你瞎說什么呢?！?/br>
老阿白一看大家的眼神，恍然醒悟，這可是烏蘇里代代相傳的秘密，他知道，烏蘇里現(xiàn)在的人也知道，連忙擺手笑笑：“不麻煩了，不麻煩了，你們在這好好過日子，國家還有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不要著急，要做好準備，好好學習……”

“他爸可別再說了，我看孩子們心里都有數(shù)?！比謇市ζ饋?，“我看哪，不如我們和孩子們合個影吧，下次，說不定就沒有這哨所了?！?/br>
“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好?！卑赘吲d地揮揮手，挽住老阿白的胳膊，悄悄對著老阿白說，“爸，那銀釘子有呢，我一會兒給你提一袋兒帶上?！?/br>
老阿白面色嚴肅地點點頭：“恩，出去照相。”

哨所一行人高高興興地站在哨所門口，把老阿白和他三叔圍在當中，此時斜陽燦霞，萬山紅遍，天邊已經(jīng)探出一抹淺白的月牙，哨所春意盎然，遠山白雪皚皚，烏蘇里哨所的新老兩代哨兵向導，迎著霞光，笑得萬分燦爛。

那山，那月，那哨所，永遠留在他們的青春里，永遠留在他們最美的時光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