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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房里,嬰兒一哭,他就下床去叫奶媽——要不然奶媽裝睡!金世陵則是又玩瘋了。他如今也過了而立之年,可是因為每天忙著玩,疲憊不堪,所以并沒有像他兩位哥哥那樣發(fā)福。他的眼下總帶著點縱欲過度的青暈,可是依舊漂亮,追逐著人,或是被人追逐,永遠不能休息。他不大關(guān)心太太,雖然知道她是個好女人;也不大關(guān)心自己的孩子——兒子們越長越大了,遺傳了金家一貫的好相貌,將來必定又是一批美男子,可這同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在籠統(tǒng)的不關(guān)心之中,他也就對斯蒂芬妮和雪生還有點偏愛。斯蒂芬妮是他乖而美麗的小女兒,雪生——其實,他覺著自己已經(jīng)快把桂如雪這人忘記了!女兒是矜貴的,不好帶著出去讓人亂看;兒子就無所謂了。金世陵偶爾父愛發(fā)作時,便會抱著三歲的雪生出門玩通宵。隔了一天或兩天回家時,雪生已經(jīng)一身的煙酒味道,并且學(xué)會了用英文罵人。金太太沒有法子。面對著一朵鮮花似的丈夫,她不能、也不會撒潑質(zhì)問。心中實在苦楚的時候,只好去向澤生的干爹去傾訴抱怨一番。溫孝存的涵養(yǎng)幾十年如一日,永遠不嫌金太太啰哩啰嗦的討厭。他現(xiàn)在不大出門,可是依舊能夠錢生錢。他是把寶壓在澤生身上了,兒子不必一定要自己去生,而且自己生出來的,肯定不如金家的這個優(yōu)良。他看不見,但從旁人的口中,他知道金澤生是個多么體面伶俐的小孩子。他不相信外界的任何人,他瞎了眼睛,誰都能騙到他,如果他不是時刻提防著的話。在這種情況下,他就需要一個真正的心腹,從小籠絡(luò)調(diào)教到大的,全心全意忠于他的。金世流在許多年之內(nèi),都一直沒有消息。當(dāng)然,后來他也有了音信,但那已經(jīng)是長久時間后的另一個故事了。這天是個好天氣。金太太帶著元生、澤生、斯蒂芬妮、雪生和瑪格麗特回娘家看望父母。在黃家吃頓午飯后,因為瑪格麗特哭鬧不止,金太太只好帶著孩子們提前回了家。澤生一到家,就拎著一盒奶油蛋糕跑去了溫家。元生拿著本童話書給斯蒂芬妮講故事,金太太抱著瑪格麗特,望著元生和斯蒂芬妮,腦子里想著自家的丈夫。丈夫現(xiàn)在倒是在家的,正大睡著,睡醒了,換身衣服,又會再跑出去。金世陵的確沒有讓金太太失望,傍晚時分他起了床,笑嘻嘻的下樓抱起斯蒂芬妮:“寶貝,讓爸爸看看你——啊喲,我的小女兒真是美人啊!”斯蒂芬妮抱著個洋娃娃,呆呆的望著她這陌生的父親,沒有話說,而且還有點害怕。沒頭沒腦的逗了一會兒女兒,他走進餐廳內(nèi),難得的同家人一起吃了頓晚飯。金太太告訴他:“瑪格麗特出牙齒了?!?/br>金世陵人來瘋似的寵孩子。他把斯蒂芬妮抱在自己的腿上,拿了一塊小蛋糕喂她:“我的小姑娘,吃??!”然后轉(zhuǎn)頭望著太太:“誰掉牙齒了?”斯蒂芬妮一點兒也不想吃蛋糕,可是懾于父親那突如其來的愛,所以不敢不吃。吃了一半,她仰著頭道:“爸爸,我肚子飽了?!?/br>金世陵聽了,就很親昵的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后扔下蛋糕,順便在斯蒂芬妮的衣襟上擦掉了手指上的油。放過了斯蒂芬妮,他掃視桌面,又問:“澤生呢?”金太太答道:“澤生在溫先生那里呢?!?/br>“老溫是個壞蛋,當(dāng)心澤生在那里學(xué)壞了!”金太太聽了這話,心里真是恨不能冷笑一聲。喝了口熱湯壓下那聲冷笑,她答道:“溫先生這人蠻好的,他還請了家庭教師,天天教澤生英文。我說,家里這么多孩子,元生都九歲多了,我們也該請個家庭教師?!?/br>“好啊,請吧?!?/br>“還有,除了家庭教師之外,還該給元生和澤生挑選一所學(xué)校讀書。你說這——”“你決定吧,我又不大懂?!?/br>“溫先生上次同我談了談股票的事情,我想我們也該做些投資——”“都隨你,只要別同姓溫的做生意就成?!?/br>金太太不再多說了。金世陵吃過晚飯之后,向雪生拍拍手:“過來過來,爸爸帶你出去玩!”雪生走過去抱住了他的腿:“爸爸,我要喝那個甜的酒。”“好好好,喝什么都可以!”金太太聽見了,趕忙囑咐道:“你別給小孩子喝那些亂七八糟的——”金世陵笑了一聲,領(lǐng)著雪生走了。出門上了汽車。速度一旦加快,那夜風(fēng)就從半開的車窗中灌進來,急急的刮過了金世陵的面頰。雪生坐在他旁邊,呀呀呀的唱著兒歌。金世陵聽著兒子的歌聲,忽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世上本來是沒有金雪生這個生命的,自己把他憑空創(chuàng)造了出來,以后他也會同自己一樣,經(jīng)歷許多悲歡離合——當(dāng)一代一代的生命組成了歷史時,那輪回的面目就很清晰的顯現(xiàn)出來了。雪生正唱的高興,忽然旁邊的父親一腳踩了剎車。他在慣性的作用下向前一沖,嚇的大叫一聲。扭過頭,就正好迎上了他父親的目光。“你……”他聽見父親開了口,聲音遲疑而柔軟:“你是桂如雪嗎?”雪生根本沒聽明白這句問話,只張嘴“啊?”了一聲。他父親輕輕的笑了笑,繼續(xù)發(fā)動了汽車。雪生很好奇的盯著他父親,看了半晌,開口問道:“爸爸,你哭了嗎?”金世陵沒有回答,只將車窗大大的打開,潮濕的晚風(fēng)撲啦啦的吹進來,立刻就風(fēng)干了他臉上的淚痕。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