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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穿行,意圖抄近路盡快出城。不想那巷子路經過了轟炸后,都變得十分崎嶇不平。那司機一個不慎,就撞翻了路邊的一個香煙攤子。香煙攤子前其時并沒有人看管,倒是旁邊一個賣廣柑的中年販子站了起來,大聲“哎、哎”的叫著,同時雙眼怒視了車內的司機。那司機自知理虧,而且前路彎曲,也不能加大油門一逃了之。無奈何,只好回頭望向金世陵苦笑道:“陵少爺,對不住,我惹麻煩了?!?/br>金世陵道:“下車去道聲歉,再賠他幾個錢也就是了?!?/br>那司機依言打開車門,向那販子百般賠禮,然而那人卻是十分兇惡,雙手叉了腰站在道路中央,高聲罵道:“現在一盒紙煙是什么價錢?你把我的煙攤子撞翻,幾盒‘大小英’都滾到水坑里去了!你賠那么幾個錢就算完了?我這紙煙,來的就不易,又要千辛萬苦的搬來這里賣,難道我們的力氣是不值錢的么?”司機一聽這個話頭,竟是要訛錢的光景,便有些動氣:“嘿!你這人說話有意思!我若是個買煙的,你也跟我要力氣錢嗎?”那販子聽了,還未答言,忽然身后又沖出來一個穿著藍布衫子的蓬頭女人,這女人一見路旁泥水坑內躺了幾盒未開封的紙煙,便立了眉毛,高聲喝道:“哪個不要命的王八養(yǎng)的把老娘的攤子給搞翻了?!”然后又混推混搡那販子:“你是個瞎的嗎?坐在旁邊不曉得看攤子,我離開不過這么三兩分鐘的功夫就要出事情。你一天三頓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這回司機一見對面又添了一名悍將,此地又非歌樂山,身邊沒有幫手,便有些發(fā)怯,心想今天怕是要破財。不想此刻,身后的汽車忽然開了門,金世陵跳下來向前走了兩步,探著頭細瞧對面那女人,口中就猶猶豫豫的說道:“曼麗?”這兩個字一出,司機和那販子猶可,那女人卻是登時就愣住了。向金世陵呆望了片刻,她終于又明白過來,立刻就抬了雙手把那蓬發(fā)亂撓一氣攏到耳后,露出一張眉目姣好的黃黃臉來,嘴唇咧了咧,她要哭未哭的喊了一聲:“三爺!”金世陵當年同曼麗在一起時,天天看到的都是她盛妝之后的艷麗模樣,所以如今一見,首先雖覺著這女人就是曼麗,然而細看下去,見她頭發(fā)苦澀,面色暗淡,身上那件藍布衫子不但已經發(fā)白,而且打著幾個大補丁,腳下的鞋子也是兩坨泥——便又不是很肯定這女人的身份了。待到聽她叫了自己“三爺”,才最后確定下來:“這的確是曼麗!”他在心里這樣翻來覆去的忖度著,可是那邊的曼麗早已經三步兩步跑到他面前,一雙手伸出來似乎是要拉他,然而低頭見自己的一雙手頗為骯臟,她便將手又縮了回來,只眼淚汪汪的抬頭望著金世陵:“三爺,真是你嗎?我的天爺……”她抬手抹了下眼淚,在臉上留下一道黑跡。金世陵其實平時也從未懷念過曼麗這人,然而此刻忽然見了面了,也不禁心情激動起來,他上前一步,下意識的就把曼麗一把抱進了懷里:“你這些年……怎么過來的?”曼麗聽了這話,長長的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哇”的一聲就哭起來了。一邊哭,一邊又緊緊的摟住了金世陵,把臉在他肩頭上用力的蹭著:“你當年到了北平,怎么不給我來個信兒啊……我等著你……等了一年,就開了仗……我的三爺……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著你了啊……”金世陵拍著曼麗的后背,覺著她身上臭烘烘的,也落了淚:“你別哭了,咱們不是又見著了嗎。走,咱們找個地方說說話去,好不好?”曼麗哽咽了一聲,放開了金世陵。她抬袖子抹了抹眼睛,將金世陵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搖了搖頭:“三爺,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哪里還配同你說話呢。見了面,知道你活著我也活著,這就行了。”金世陵拉住了曼麗的手,轉身就要往車上帶,此刻那販子突然怒不可遏的開了口,聲若洪鐘的喊道:“嘿!你媽的!你小子要把我的老婆往哪里拐帶?曼麗!這小白臉是不是你的老相好?你個sao婆娘!敢走我就打斷你的腿!”曼麗當即回頭,尖聲回罵道:“×你的媽!你哪只狗耳朵聽說我要走了?我這樣子豬都不拱的,人家會看上我?少他媽的放屁吧!”說完又轉向金世陵:“三爺,你別管我了。他是我的男人,我們在一起也過了幾年,小孩子都生了?!?/br>金世陵皺著眉頭也不理會,硬把曼麗拉到了汽車后面:“曼麗,我現在沒有家,安頓不了你??晌乙膊荒茏屇阍诮稚腺u煙卷兒。你先告訴我,那男人是不是總欺負你?”曼麗抬手滿臉胡亂的抹眼淚,聲音里卻是笑笑的:“沒有的事情。哪個敢欺負到老娘的頭上來呢!聽他吵的兇,我一開口他就蔫了!三爺,你放心吧。我才不是那能受氣的人呢?!?/br>金世陵掏出手帕塞到她手里,又道:“你等等?!闭f著就跑去打開車門,探身進去翻了半天,接著跑回車后曼麗面前,將一張支票放到她的手中,低聲道:“這是兩百萬的支票,你拿著,什么時候去兌都可以。你自己留著,別讓那男人看見了。我看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要是敢打你,你就不要和他過了?!?/br>曼麗看了支票,緊緊的攥住,又問:“三爺,你別把錢全給了我,你自己還有嗎?”金世陵點頭道:“我還有。你放心,我現在也能養(yǎng)活自己了。”曼麗長出了一口氣,臉上微笑著,眼睛里卻還是止不住的流淚,直直的望著金世陵,看不夠似的。此刻車前那司機忽然大聲道:“陵少爺,咱們得抓緊時間了,顧醫(yī)生說,咱們必須在下午四點前把藥帶回去!”金世陵答應了一聲,對曼麗道:“我得走了。告訴我你家的住址,我以后能脫開身了,就來看你。”曼麗不知道他是什么工作這樣著忙,只好匆匆的說了個地址。金世陵記下之后,又用力的抱了一下曼麗,便趕忙上車去了。那曼麗將支票揣進貼身的小口袋里,癡癡的站立了,眼望著那汽車一路向前,最后在路口拐了彎。那販子見汽車開的無影無蹤了,便氣勢洶洶的走過來一把薅住曼麗的頭發(fā),粗聲罵道:“看你媽的看!舍不得那個小白臉嗎?”曼麗頭上受制,手上卻麻利,“啪”的一聲就甩了他一個嘴巴子:“放你媽的臭狗屁!跟你過了這些年豬狗不如的日子,我現在還成了個人樣子了嗎?我告訴你,老娘認識你之前,跟的就是他。你自己照照鏡子去,比不比得過人家腳底下的泥?!”販子聽了,自尊心嚴重受挫,當即怪叫一聲,抬手就打。曼麗也不堪示弱,瞅準了機會,照著他那胳膊就是狠狠一口,咬住了就效仿烏龜,再不撒口,痛的那販子長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