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

韓世允一身官服，微笑的站著，手里拿了金色的卷軸。絨月是第一次看見韓世允穿了官服的樣子，那就是當(dāng)朝的永慶王爺。

「花無幽，沈素，絨月接旨?！鬼n世允清了清嗓子，舉起卷軸。

三人連忙跪下，視線余光之處，絨月瞥見花無幽和沈素臉上，是說不出的喜悅。

耳朵突然嗡嗡作響。

他聽見韓世允宣讀圣旨，聽到他們?nèi)吮徽賳炯慈者M(jìn)宮，聽見自己茫然謝恩的聲音?？墒悄X中卻全然無法思考，好象這熱鬧，這排場(chǎng)，這圣旨，都是與他毫無關(guān)系的東西。

茫然中有人拉起他的手，他抬頭看去，韓世允溫和微笑的臉背著陽光，看不真切。

「少卿很想念你，每天都在念著你?！鬼n世允輕聲道，絨月微微點(diǎn)頭。

「快收拾東西，現(xiàn)在就走吧?！鬼n世允又道，絨月還是點(diǎn)頭。

然后他跟著花無幽和沈素回屋收拾了東西，登上轎子，在街上人驚訝羨慕的眼神里，起程上京。韓少卿正在那里等他，盡管他的身份，早已不僅是這個(gè)小鎮(zhèn)默默無名的翩翩公子。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上了路，一路馬不停蹄來到京城。在城里又走了好一陣，絨月才終于看見那些深紅色的高墻和烏黑磚瓦。轎子被抬進(jìn)了什么地方，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街上那些熱鬧的東西，仿佛全都隔在了另一個(gè)世界。

周圍寂靜一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顏色，地面上雕刻著的神獸圖案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怎么也望不到邊。

這就是宮里么？

除了大和冷，與公子的院子，又有什么分別？

一群盛裝打扮的男人女人從四面八方圍上來，圍著絨月向前走，到了一間寬敞的屋子里伺候他焚香沐浴，又為他穿上從來沒有見過的漂亮衣服。

淺淺的顏色，領(lǐng)口和袖口都滾了云邊，下擺綴了沈甸甸的金絲。

絨月渾身不自在，跟著下人離開浴池進(jìn)了長(zhǎng)長(zhǎng)的回廊，經(jīng)過了許許多多的房子花園才停下來。

走在最前的男人向內(nèi)稟報(bào)，然后把絨月領(lǐng)了進(jìn)去。

時(shí)值深冬，外面一片寒冷，這屋子里卻燒著旺旺的暖爐。絨月踏過高高的門檻，全身都被那暖氣激起一層顫栗。

韓少卿正面對(duì)他，坐在書桌之后，那桌子有過去家里那只好幾倍的大，就連整個(gè)房間，也是大的不可思議。

這就是……皇帝的書房么……

身后的門被輕輕關(guān)上，書房里頓時(shí)安靜下來。耳邊聽見爐火燃燒發(fā)出的劈啪聲，絨月手足無措。

「你穿這衣裳真好看?！鬼n少卿的聲音從屋子的另一頭傳來，「把頭抬起來，讓朕好好看看。」

絨月吃驚抬頭，發(fā)覺他的自稱變了。

不再是我，而是朕。

「你又瘦了，朕不在的時(shí)候，一定又不好好吃飯吧?！鬼n少卿微微皺眉，語氣中卻滿是寵溺。

「承蒙皇上關(guān)愛。」絨月垂著眼，盡力挑了自己覺得合適的字，視線的余光里韓少卿已是一身龍袍，金色的甚是耀眼。

韓少卿抿嘴輕笑，沒有阻止絨月對(duì)自己的稱呼，側(cè)過身來招了招手：「別光站著了，快過來讓朕看看?！?/br>
絨月怯怯抬頭，遠(yuǎn)遠(yuǎn)望著韓少卿含笑的眉眼。

明明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好看，卻怎么覺得……那樣生疏呢……

可是即使生疏，韓少卿的話便是圣旨，萬不可違抗。

絨月不自在的絞著雙手，躊躇地，慢慢地走過去。韓少卿單手支著臉頰微笑看他，等著他一步步的走上來，走到自己的面前，突然伸出手去，把他拉進(jìn)懷里。

絨月無力的跌進(jìn)去，嗅到韓少卿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正在這時(shí)，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韓少卿不悅皺眉，過不多久門便被大力推開，元清姬滿面怒容地走進(jìn)來。她頭上身上的綴飾叮當(dāng)作響，宮女尾隨其后，唯唯諾諾不敢吭聲。

「母后為何突然大駕光臨？?jī)撼级紒聿患俺鰜碛??！鬼n少卿冷冷笑道，完全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誰是你母后？！」元清姬的雙眼幾乎要從眼眶里瞪出來，「你這妖孽蠱惑永慶王！殺我愛子，偽裝成帝，還將我軟禁！今天你倒是把話說清楚！」

「母后在說些什么，兒臣為何聽不明白？」韓少卿皺眉搖頭，「你們這些人，為何不好生照顧太后娘娘，讓她亂跑了出來？」

「皇上息怒，奴婢不知太后已是身患頑疾，稍一疏漏，就……」宮女跪地磕頭。

「誰生病了？誰生病了？！」元清姬尖聲大叫，發(fā)絲散亂。

「還不快將太后帶回宮去？」韓少卿臉色漸冷，「這樣大吵大鬧，成何體統(tǒng)？」

幾名侍衛(wèi)連忙上前駕住元清姬。

「你這妖孽！妖孽！還我兒子來！換我兒子來?。。。　?/br>
那尖利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化為久久不去的回聲。滿腔悲憤一旦決堤，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元清姬已是不能自控。

韓少卿聽了這凄厲的叫聲，面露冷笑。而絨月躲在韓少卿懷里，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乖孩子，沒事了?！鬼n少卿溫柔安慰。

「那是……什么人……」絨月輕輕地問，「那人哭的好傷心……」

「那是妖女，在為她過去做的壞事贖罪，你不必?fù)?dān)心?！?/br>
「壞事……？那人……都做過什么壞事？」

「她做過什么壞事？」韓少卿反問，忽然冷笑起來。

絨月怔怔望著，他從來不知道韓少卿會(huì)有這樣的表情，讓他驚訝的發(fā)愣。

「她只是一介側(cè)妃，當(dāng)年卻殺我父王母后，咒我為不祥之人。幸有永慶王中途救駕，才保我一命。她籠絡(luò)宮內(nèi)群臣，立自己的兒子為韓帝，沒想到兒子卻是個(gè)傻子，這恐怕也是天意吧！」

韓少卿咬牙道，絨月勉強(qiáng)明白了那女人曾想殺死韓少卿，還是那癡傻皇帝的親娘。

那個(gè)他曾經(jīng)在韓世允的花園里見過的，與韓少卿一般俊美的少年。

「那么……那個(gè)傻子……現(xiàn)在又怎樣了呢？」他怯怯問道。

「那傻子？」韓少卿瞇眼一笑，「他本就不該生在這世上，自是回了該去的地方。」

絨月微微一愣，突然明白了韓少卿的意思。

「公子……你……你……」他瞪大眼，動(dòng)彈不得，全身虛軟。

「若不是他生在這世上，我韓氏一族便不會(huì)落得如此悲慘下場(chǎng)，」韓少卿面露猙獰之色，卻又悲切，「事事皆有天意，我只是順著這天意，去做了該做的事?！?/br>
「不是！不是！」絨月尖聲大叫，跳到地上，跌跌撞撞跑開幾步。

「不是的！」他尖叫，「這不是天意，是你！都是你自己的意愿！那個(gè)人什么壞事都沒有做，為什么要?dú)⑺?？為什么要?dú)⑺?？！?/br>
「那朕的族人，又曾做錯(cuò)了什么事？」韓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