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揮了揮手。絨月心里一松，趕緊轉(zhuǎn)身走了。

「對了，還有?！惯€沒跨過門檻，韓少卿突然又開口。

絨月慌忙回頭。

「多吃點?！鬼n少卿微笑道，走上前去提了提絨月的前襟，遮住底衣，綁緊腰帶。松垮的衣裳穿在身上，稍稍一動便散落開。

絨月臉上一紅，拔腿便跑。

晚上下人在小院邊上收拾了一間屋子給他住，花無幽和沈素紛紛送來衣物擺設(shè)，還拉著他吃飯。小桌上如待客一般擺了各色菜肴，還有白花花的米飯，絨月長的這么大，連米飯都沒有見過幾次，更不要說這么精致的。花無幽天真爛漫，沈素溫和體貼，兩人左一口右一口，直把他喂的肚皮滾圓。

絨月從來沒有吃的這么飽過。飽了就昏昏沉沉，眼皮打架，兩眼一閉居然就睡著了。

這一睡，等再睜開眼時已是日上三竿。絨月揉揉眼，望見窗外亮堂堂的，立刻驚叫一聲，跳下床去。

跑出門的時候，花無幽正從韓少卿的小院里走出來。

「公子叫我了么？」絨月連忙扯住他的袖子。

花無幽沖他一笑：「公子一大早就來看過你了，看你睡的香，就說不叫你了。該做的事我早就替你做啦。」

「你怎么也不喊醒我！」絨月急的跺腳，沖進小院里。

屋子里還是安安靜靜的，飄散著不知名的香味。韓少卿正臥在塌上看書，絨月不敢大聲，跨進門去，輕輕把門關(guān)上。

「公子……」他小聲的叫，心咚咚亂跳。

「睡的還好么？」韓少卿抬頭來問，坐了起來。

「我……我……」絨月垂著頭，滿臉通紅，手指不住的擰著衣角，「公子罰我吧……」

韓少卿居然點頭：」好，那就罰你，讓我想想怎么罰才好。」

絨月驚恐地抬起頭，怕是自己要被趕出去。

韓少卿凝思一陣，點了點頭：「我知道該怎么罰你了，你去給我打盆水來?！?/br>
絨月滿心狐疑，卻不敢怠慢，連忙抱了銅盆跑去打水。

裝滿了水的銅盆又大又重，絨月吃力地抱在胸前，慢慢走進屋子。

「公子……我打水來……啊──！！」話音未落，腳下已被門檻狠狠絆了一下。

正要跌倒的時候，只聽一陣風(fēng)聲，胸口便被一只手穩(wěn)穩(wěn)托住。絨月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韓少卿扶在懷里。

銅盆也擺在了架子上，一滴水也沒有灑出來。

絨月迷惑不已，進門時公子明明還在塌上，怎么突然……

「你比我想的還要虛弱，」韓少卿搖頭嘆息，「連盆水都打不動，以后，我還是另找人來，再給你找些別的事做吧?！?/br>
他說的輕描淡寫，絨月卻雙腿軟的跪倒在地。

「公子不要趕我走……不要趕我走……絨月不會再犯錯……」他細(xì)聲哀求，抱著韓少卿的腿，淚珠一顆顆地落下來，小臉一片濕潤。

「哭什么，」韓少卿俯下身去柔聲道，「我逗著你玩兒呢，是我太不小心，忘記你做不動重活，絕不是要趕你走。」

「公子真的不是生氣？」絨月還是害怕，膽怯地抬頭，淚水盈盈。

「不生氣。」韓少卿笑道，拿了白絹在水里沾濕，替他把臉擦干凈。

「不哭了，再哭可就不好看了?！顾Z氣溫和，絨月卻哭的更厲害。淚水不住地往下掉，像是要把過去受的辛苦和委屈，都一并哭了出來。

他從來不敢哭的太大聲，只會發(fā)出細(xì)細(xì)小小的，小貓一般的嗚咽。

「不哭了，不哭了，」韓少卿溫柔地勸，輕輕把他抱起來，走到書桌邊，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絨月比一般的孩子瘦小的多，抱在懷里小小軟軟的，就像一只小動物。

「我來教你磨墨好不好？」韓少卿一邊說，一邊取過硯臺來，放了些清水，慢慢地磨。

絨月從來沒有見過硯臺，好奇地眨著眼睛。

「你來試試？」韓少卿遞到他手里。絨月一個大力，墨汁濺了出來，沾到了袖子上。

他小聲叫起來。

「不要太用力了，要輕輕的磨。」韓少卿用白絹抹了他的袖子，「你認(rèn)識字么？」

絨月?lián)u頭。

「以后每天上午都來我這里，教你讀書寫字?！鬼n少卿說著，取來宣紙，提起筆，在紙上寫了戎月兩個字。想了想覺得不好，又把戎改成了絨。

「你的名字，或許是這樣寫吧?！顾畔鹿P。

絨月呆呆地看著。月字還好，絨字錯綜復(fù)雜，看的眼暈。他揉揉眼，轉(zhuǎn)而觀察起桌子上的東西，韓少卿也不阻止，隨意讓他擺弄架子上的毛筆，還有一疊疊雪白的宣紙和未完成的抄本。

一直等到絨月摸上了案頭的鎮(zhèn)紙，韓少卿才拉住他的手。

「那個可不要亂動?！?/br>
絨月吐了吐舌頭，偷偷看過去。那鎮(zhèn)紙約莫有二指寬，像是翡翠打造，通體圓潤透明，泛出淡淡青光，兩頭微翹，就像一架透明的青色小船，甚是漂亮。

這么漂亮的東西，一定是公子心愛之物，一般人是碰不得的。他趕緊收回手來，老實坐著。

韓少卿捏了捏他的臉頰，轉(zhuǎn)手在宣紙上寫下「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今天就學(xué)著寫你的名字，還有這句詩。學(xué)會了，明天再教你別的，要是學(xué)不會……」他說著頓了下，淺淺笑道，「要是學(xué)不會，就罰你把水盆頂在頭上，叫無幽和沈素過來看。」

「公……公子戲弄我！」絨月臉色羞的通紅，半晌憋出一句花無幽的口頭禪。

韓少卿大笑：「若是想我不戲弄你，就好好的學(xué)。學(xué)會了，賞你吃桂花糕?！?/br>
絨月嘟起嘴，垂下頭去，望著一排天書般的文字，跟著韓少卿念。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br>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br>
……

梁上美人第二章

五年后

「絨月！絨月！」花無幽跳著跑進帳房，「給我批點兒rou桂丁香來！」

「大熱的天，你要這補精至熱的東西做什么？」絨月笑問，隨手在帳本上寫了下來。

「我偏不和你說。」花無幽趴在帳臺上，小手支著臉頰。

絨月也不多問，花無幽素喜看醫(yī)書，八成又是要調(diào)些什么希奇古怪的藥。雖偶爾胡鬧，韓府上有人頭疼腦熱的，倒也能把上脈，開上幾副方子來。

「你不和我說做什么用，若是公子怪罪下來，我可不給你擔(dān)待。」他寫了條子，遞給花無幽，讓他去庫房領(lǐng)東西。

「若是有事，你只管賴在我頭上便是。」花無幽扮了個鬼臉，轉(zhuǎn)身跳著跑了。

看他蹦跳著轉(zhuǎn)出院子，絨月輕聲嘆息，低頭確認(rèn)帳目是不是寫錯。這些年來雖跟著帳房先生和沈素學(xué)帳，獨自一人辦事的時候，心里還是有些不塌實。

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