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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伽閉目了片刻,“我明白。” 不論他的哪一個身份,都只會給文昭公主帶來傷害。 他是佛子,信眾會把她視作魔女。他是蘇丹古,她就會一次次遭受今天這樣的刺殺。 畢娑心頭沉重,兩眼酸澀,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想起了賽桑耳將軍。 …… 昨晚,石洞里什么都沒發(fā)生。不過醫(yī)者說,羅伽的臉色好些了。雖然羅伽不想留下文昭公主,但是很顯然,文昭公主陪著他,他真的心情舒暢。 今天早上,羅伽坐在禪室抄寫經(jīng)書,抄完了一卷,廊外幾只鳥雀飛來,在花藤上啁啾嬉戲,他聽了片刻,放下筆,起身出去了。 畢娑擔心他傷勢發(fā)作,不放心,悄悄跟著他,隨他來到長街,還以為他在體察民情。 最后,曇摩羅伽停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里,目光久久看著一個方向。 畢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怔了怔。 緣覺從那個方向走了過來,他身邊的女子,一身鮮衣,辮發(fā)垂肩,面紗蒙面,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從她顧盼間的姿態(tài)來看,必定是笑容滿面,玩得很開心,她身后的親兵也都是王庭人的衣著,有兩個親兵手里抱了一堆吃的喝的玩的新巧玩意。 她立在高臺下觀看歌舞,久久沒有挪步。 曇摩羅伽站在角落里,背對著臺上熱鬧的歌舞,隔著人群,靜靜地看著她。 她在紅塵盡情玩耍,他在紅塵之外看她。 畢娑暗嘆一聲。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刺客暴起,一個女子趁親兵不注意,撲到瑤英身前,舉起匕首,旁邊一個男人忽然閃身上前,替瑤英擋住了那一擊。 畢娑心驚rou跳。 那一瞬間,曇摩羅伽身上的氣勢變了。 他猛地拔刀,沖出去,“攝政王,您不宜現(xiàn)身,我去……” 曇摩羅伽掃他一眼,抽出他腰間的佩刀,身影一縱。 畢娑愣住,回過神,跟了上去。 …… 想到當時的情景,畢娑現(xiàn)在還覺得后怕。 這就是他最害怕會發(fā)生的事……文昭公主出了事,王無法壓制功法……就像當初的賽桑耳將軍,因為家人慘死而發(fā)瘋……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刺客居然是為了報復蘇丹古而刺殺瑤英,畢娑愈發(fā)覺得恐懼。 “我會加派人手徹查此事,以防再有人接近公主……” 他試探著說。 曇摩羅伽轉身進屋。 他們兩人都明白,這種抱著必死的決心復仇的死士至死方休,防不勝防。 從前,他遇到過很多次刺殺,他孤身一人,不在意生死,無欲無求,也就無所畏懼。 但是想到她會遭受同樣的危險,他心中思緒起伏,難以安定。 他平生無所求,只有這一點私欲。 他會害了她。 曇摩羅伽閉了閉眼睛,轉身進屋。 侍女在為瑤英擦身換衣,她身上帶的飾物、小匕首、背的布包、承露囊、錦袋放下堆疊在榻邊。 啪的一聲,一只羊皮包裹從她換下衣裳的袖口滑落出來,掉在氈毯上。 侍女忙俯身去撿,一道黑影籠下來,在她之前撿起了包裹。 她抬起頭,對上一雙冰冷的眸子,嚇得臉色發(fā)白,躬身逃也似的退出屋子。 曇摩羅伽拿著包裹,在榻邊坐下,解開面巾,兩指隔著帕子搭在瑤英腕上,再次為她看脈。 她身上明明沒有傷口,不知道怎么回事,到現(xiàn)在還沒醒轉。 可能是真的嚇著了。 曇摩羅伽收回手,摸了摸她額頭,眉頭輕皺。 腳步聲傳來,緣覺走進屋,道:“攝政王,魏朝太子的血止住了,醫(yī)者說不會危及性命,不過他身上舊傷未愈,又加新傷,著實兇險。他昏昏沉沉,問起文昭公主,堅持要來看望公主?!?/br> 曇摩羅伽淡淡地道:“攔著?!?/br> 緣覺應是。 “她今天……”曇摩羅伽忽地道,停了一會兒,接著問,“公主今天高興嗎?” 緣覺悄悄看他的臉色,想了想,小聲說:“今天公主很高興……公主說各地風俗不同,各有各的熱鬧,她還給王買了東西……公主還說,她也想和那些舞伎一起跳舞……” 曇摩羅伽靜靜聽完,臉上沒什么表情,擺擺手。 緣覺退了出去。 曇摩羅伽掃一眼榻邊幾上堆著的東西,目光頓住,抬手,撥開錦袋。 一疊經(jīng)書露了出來。 他抽出經(jīng)書。 經(jīng)書像貝葉一樣成冊,但不是在中間打一個小孔再用繩子裝訂,而是一種折疊式樣,紙頁是經(jīng)過一道道復雜工序鞣制后變得柔軟細薄的羊皮紙,上面繪有精美的圖案,線條以金、銀、寶石粉繪出,精致靈巧。 他房中有許多經(jīng)書,都是厚重的經(jīng)卷。有一次般若要她找?guī)妆窘?jīng)書,她搬了一大疊,小聲嘀咕,經(jīng)書太重了,不如制成可以方便攜帶的書冊,取用方便,再配以精美的圖畫,還好看。 自從那次他說只需要送幾本經(jīng)書就夠了,她后來經(jīng)常送他經(jīng)書,刊印了什么新樣式就會送幾本給他,還把他的手稿借去印。 這幾本經(jīng)書,一定是新花樣。 曇摩羅伽把經(jīng)書塞回錦袋,拿起剛才撿起的包裹放回去,想到什么,手上一頓,解開袋口。 一股甜香滿溢而出,袋中刺蜜鮮潤,色如琥珀。 她曾巴巴地望著他,問:“甜嗎?” 他道:“甜?!?/br> 她便笑了。 曇摩羅伽低垂的眼睫抖動了幾下,捏緊包裹。 床上的人動了一下。 曇摩羅伽回神,放下包裹,看向瑤英。 她并未蘇醒,雙眼緊緊閉著,身上輕輕戰(zhàn)栗。 曇摩羅伽皺眉,抬手撥開她的長發(fā),探了探頸側、前額,再診脈,沒什么異樣,可她眉頭緊緊皺著,臉色雪白,神情痛苦,身子一直在發(fā)抖。 “疼……” 她輕聲囈語。 曇摩羅伽霍然起身,讓緣覺去請醫(yī)者。 醫(yī)者匆匆趕到,診了脈,疑惑地道:“從脈象來看,公主沒有受傷啊,內傷外傷都沒有……” 正說著話,榻上的瑤英抖得更厲害了,額前一層層冷汗沁出,忽然哇的一聲,嘔出一口鮮血。 屋中其他幾人臉色大變。 曇摩羅伽顧不上其他,坐到榻上,抱起瑤英,再細細檢查她身上有沒有不容易發(fā)現(xiàn)的傷口,手指探她周身xue道,還是沒有任何異常。 畢娑皺眉道:“不會是中毒了吧?” 醫(yī)者搖頭:“也沒有中毒的跡象?!?/br> 緣覺急得眼睛都紅了,都怪他不當心,沒有照顧好公主! 醫(yī)者翻了幾卷醫(yī)書,再為瑤英探脈,神色驟變。 “怎么會這樣?才一會兒的工夫……公主脈象虛弱,像是……像是……” 他打了個激靈,接下來的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