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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娑的漢文說得不是很好,進了庭院以后,瑤英不是在吩咐各個親兵,安撫老弱,就是和老者說話,他不便上前,遠遠站在一邊觀望。 當(dāng)庭院的所有人朝瑤英跪拜的時候,他也不由得收起吊兒郎當(dāng)之態(tài),脊背挺直,凝視這位流落至王庭的漢人公主。 她立在階前,唇角含笑,氣質(zhì)高華,恍若天山山巔的雪蓮花。 如此高貴,如此遙不可及。 畢娑怔忪良久。 回宮的路上,瑤英托畢娑幫忙打聽王庭哪里有賣地的,齊年他們更擅長干農(nóng)活,她想買塊地,讓那些老弱婦人找到自食其力的營生,那樣也更方便安置人。 畢娑答應(yīng)幫她打聽,不過堅決不要酬勞。 瑤英笑道:“那可不行?!?/br> 她請畢娑幫忙,自然要付報酬。 畢娑無奈地一攤手,道:“公主真是太客氣了,何必同我生分?我們是朋友,您是王的客人,我怎么能要酬勞呢?” 瑤英笑著道:“若是如此,我就不敢勞動將軍幫忙了,我聽說城中有很多幫忙跑腿的粟特人?!?/br> 畢娑看著她微笑的臉龐,心如鹿撞,不敢再推辭了。 幾人又去坊市逛了逛,瑤英已經(jīng)打聽清楚王庭坊市的規(guī)矩,繳了一筆錢,買下商鋪,雇傭了兩個精明的胡人打理鋪子,商鋪本就是賣綢緞的,可以繼續(xù)營業(yè)。 她放出消息,商人們齊至商鋪,問胡人:“中原公主的綢緞?wù)娴姆纸o我們售賣?” 胡人店主笑瞇瞇地點頭應(yīng)是,道:“不過諸位來得不巧,那批綢緞已經(jīng)被康家、薛家?guī)准矣喿吡艘慌?,剩下的不多了。?/br> 商人們大驚失色,一窩蜂涌入店鋪,生怕遲了一步被其他人搶走所有綢緞。 瑤英從中原帶來的絲綢,一部分送去佛寺,一部分用來收買、籠絡(luò)王庭貴族,以換來坊市官署的照顧,一部分散發(fā)給胡商售賣,剩下的留在鋪子里慢慢賣。 再過不久,她就能用換來的錢招募自己的人手。 畢娑送瑤英回宮,之后直接去佛寺求見曇摩羅伽。 佛堂靜悄悄的,羅伽在看一本經(jīng)書,背影瘦削。 “王……”畢娑解下佩刀,單膝跪在廊下,鄭重地道,“我想求您一件事?!?/br> ☆、救人 禪室灑掃潔凈, 庭院四角長了幾株沙棗樹,鱗片脫落的枝條上擠滿銀白色的花朵, 累累如珠, 日光傾瀉而下,蓊郁的枝葉泛著淡淡的光澤。 曇摩羅伽沒有回頭, 潔白修長的手指繼續(xù)翻動經(jīng)書,身著袈裟的背影清癯蒼勁。 “什么事?” 他輕聲問。 阿史那畢娑跪在門外,遲疑了一下, 臉上微紅,抬頭挺胸,一字字道:“王,我喜歡大魏的文昭公主,她美麗, 堅韌, 勇敢, 我仰慕她,想保護她,讓她每天都能無憂無慮地歡笑。” 有風(fēng)拂過庭院, 沙棗樹綴滿花朵的枝條輕輕搖曳,送出縷縷淡香。 曇摩羅伽沉默了一會兒, 眼眸微垂:“畢娑, 文昭公主是大魏的公主,不是王庭的公主?!?/br> 畢娑笑了笑:“我知道,文昭公主不是王庭的公主, 王,我并不是來請求您為我賜婚……我此來是想要獲得您的準(zhǔn)許?!?/br> 他停頓了一下,望著曇摩羅伽的背影,神情鄭重。 “王,您允許我喜歡文昭公主嗎?” 曇摩羅伽翻動經(jīng)書的動作停了下來。 畢娑接著道:“文昭公主畢竟是以效法摩登伽女為由留在王庭的,雖說王是佛子,早已跳脫七情六欲,了生死,斷離欲,不會為公主所打動,可是臣尊敬王,所以還是斗膽問一句……王,臣能喜歡公主嗎?” 曇摩羅伽手指轉(zhuǎn)動手中持珠,道:“畢娑,你不該問我?!?/br> 畢娑一怔,隨即苦笑。 是啊,他不該來問羅伽,文昭公主不是待價而沽的珍寶,她是個活生生的人,若他真心喜歡文昭公主,哪怕王不同意,他也該鼓起勇氣去追求。 他看著曇摩羅伽,道:“臣明白了?!?/br> 曇摩羅伽垂眸,繼續(xù)看經(jīng)書:“文昭公主年幼,流落域外,朝不慮夕,畢娑,不得輕慢于她。” 畢娑回過神,以頭觸地:“臣立誓,絕不會因為仰慕公主而做出任何輕慢公主之舉,更不會趁人之危,仗著身份逼迫公主,若有違此誓,但憑王處置!” 他等了一會兒,抓起佩刀,退出禪房,站在門檻邊,回頭凝望曇摩羅伽的背影。 師尊臨終前說過,羅伽塵緣未斷。 以前,畢娑沒把這句讖語當(dāng)回事,當(dāng)他見到明艷動人的文昭公主、和公主朝夕相處了幾天后,師尊的囑咐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腦海里回響。 他怕師尊的話成真。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羅伽和別人不一樣,他若是動了心,識得情愛滋味…… 畢娑面色凝重。 身后一串腳步聲響,般若鬼鬼祟祟地挨上來:“阿史那將軍,您真的仰慕文昭公主?” 畢娑點點頭,聲音響亮:“不錯,我愛慕公主,此心昭日月!” 言罷,轉(zhuǎn)身離開。 般若目送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沙棗樹畔,興奮得直搓手:阿史那將軍風(fēng)流倜儻,十三歲時就能哄得貴族家的小娘子們芳心暗許,這些年將軍的風(fēng)流韻事從來就沒斷過。這下好了,他喜歡上了文昭公主,王終于可以擺脫公主了! 風(fēng)呼呼吹過空曠幽涼的長廊,涌進禪室,案上的書頁被風(fēng)卷起,曇摩羅伽低頭默讀經(jīng)文,袈裟拂過長案,窸窸窣窣響。 半個時辰后,長廊里再次響起腳步聲。 緣覺立在門外,抱拳:“王,沙城那邊的人傳回訊息,海都阿陵王子沒回北戎。” 北戎沒有固定的都城,瓦罕可汗的營帳遷移到哪里,北戎牙帳就在哪里。北戎和王庭訂立盟約后,瓦罕可汗的病情果然好轉(zhuǎn),一時之間天譴之說甚囂塵上,曇摩羅伽的名望更上一層樓,瓦罕可汗當(dāng)機立斷,決定遷回伊州,以免軍心渙散。海都阿陵出使王庭,按行程算這時候應(yīng)該回北戎了,那邊的牧民卻并未看到他的身影。 曇摩羅伽面龐沉靜,手指摩挲持珠:“王宮各處加強警戒。” 緣覺應(yīng)喏。 …… 王庭白天酷熱,夜里寒涼,清冷月光傾灑而下,像鋪了一地的冷霜。 屋中一星如豆?fàn)T火搖曳,瑤英和親兵坐在氈毯上商量安置沙州、瓜州漢民的事。 她前些天讓謝青弄了沙盤,堆疊出西域北道的大概地勢,講解給謝沖幾人聽:“西域多荒漠,商道依靠綠洲這條狹長的地帶而建,沿途設(shè)有驛站,因為戰(zhàn)亂的緣故,很多驛站都荒廢了,掌握商道的胡商往往能控制一地貿(mào)易,和他們打交道的時候,你們的眼光要放長遠點,寧可多讓出些盈利,也要和他們合作。如果能在王庭